不过今天也不知怎么了,他所认识、能递上话的宫人是一个也不见,倒是等候在殿外的宰相们,一个个被陆续召入殿中,谈话时间或长或短,待到行出时,脸色各不相同,也不继续逗留,径直返回政事堂。
李潼在殿外等候了半个多时辰,才看到上官婉儿由南面宫道款款行来,身后跟着几名宫官,各自搬抬着箱笼。
见到这一幕,李潼心里便一突,匆匆行下殿阶,望着上官婉儿强笑道:“上官应制这是亲自下省收取奏抄?”
上官婉儿心思玲珑,自能看出李潼笑意勉强,略作思忖后便也想明白缘由,回指身后宫官搬抬的箱笼轻声道:“当中是有巽郎妙判?”
李潼听到这话,垂首干笑道:“不敢称妙,不敢称妙,职守份内而已。公私不能两顾,今日始受其害,盼待制转诉此言,微臣恭待廊左,随召即至。”
上官婉儿闻言后便点点头,然后继续向前,但行出两步之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李潼,见其仍望着自己,不免抬手掩嘴,并又微微颔首,然后才登上行阶,直入殿中。
上官婉儿做事还是挺靠谱,这一次李潼等了不足小半刻钟,便被召入殿,同时上官婉儿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李潼匆匆趋行入内,恭敬下拜,还没来得及抬头,便听到他奶奶念诵的声音:“兰文芝字,不容微玷。鸾司奉祚,事在清尘……”
这正是他封还敕书的署词,此时听到他奶奶不喜不怒的念出来,李潼也不知该要怎么回答,只能恭拜在下。
武则天将署文念了一遍,然后便敲案道:“入事虽短,判词已经有了清正味道。如果不是字迹端倪有见,我还道封还敕书者是何者庄直大臣。”
“小臣不敢自美庄直,唯受世道俗标所累,虽窃占一时之职守,却痛失恩亲之心意。公私两对,譬如针锋,狡黠不容,唯在衙正事,入庭领罚,位不同,情不同也。”
李潼连忙说道。
“这一次,是知道世中也有不容狡黠的局促之地?不再觉得自己事无不能?”
武则天又继续问道,敕书被封还,她当然愤怒有加,但见到这小子一脸窘迫,心情却略有好转。
她所以发此乱敕,如果能行,那就定事,如果不能行,也是借此表达自己强硬的态度,为下一步行动作出铺垫。之前分批召见诸宰相,连消带打,便是为此而行。而这些宰相也滑头,把事情硬派在了她近来颇为看好的孙子头上。
“知道了,知道了!世道艰深,岂区区小子能长袖舞弄。臣深知事苦,有心趋避闲处……”
李潼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这会儿也不得不认清事实,这件事不会无端端降临在他头上,而眼下还是一个开始,他如果还留恋鸾台权柄,接下来就一定会被人打造成一道防火墙,此类事件一定会频频上演,消磨他的圣眷给其他人提供包庇。
“明白这些,不算太蠢。亢进者诚然勇志可嘉,但能知止,才有长行之力。旧年你不是没有这样的明识,如今能重拾旧知,孺子可教。”
武则天抬手一摆,继续说道:“鸾台案事,暂且放在一边,近日专去云韶府,阔制新乐。万象曲式,世道如今仍在称美。来年新典,盼你能更作美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