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逢明听得奇怪,问道:“买什么书?”
前头的人见他懵头懵脑,一问三不知的,只觉得全不是一路人,更是懒得回答了,转头去跟其余同窗去说话。
倒是左右得过朱逢明好处的人凑得上来,好声好气同他解释道:“前两日京城各大书铺出了一部杜工部集,据传里头有许多诗作补遗,各处书院都得了消息,咱们这里也有所耳闻,本来大家还在观望,谁知方才窦先生上课,正好说起此书,拿了当中几首来做赏评,果然美轮美奂,除却本尊,谁人能写出这样好的诗文,只是课才上到一半,忽然外头来了人,说给他抢的书到了,窦先生便课也不上,连忙出去迎书了……”
朱逢明虽然书读得差,也知道杜工部在大魏文士心中地位,便又问道:“这同沈家的女儿又有什么关系?”
“这书就是沈氏女献出来的!说是为其父沈轻云祈福,为其外祖父母、母亲一脉积德,特把家中藏书给了宣县衙门公使库去刻印。”
那人说到此处,面上尽是钦佩之色,道:“她那亲娘果然不愧是冯老相公的独女……只是红颜薄命,谁料得竟是死于贼人之手,巾帼不让须眉,不知要愧煞天下间多少男子!”
又把那书后沈念禾的自白转述了一遍,最后道:“这沈家女儿也是个妙人,听闻她给宣县公使库印刻家中藏书,发卖这许多杜工部集,所得银钱一为筹措翔庆士卒粮饷,二为平定雅州之乱……”
言语中把沈念禾从头到脚夸了一遍。
朱逢明嘴巴大张。
那人又问道:“逢明,你家不是同那沈家女儿乃是外家亲?能不能走点关系,同她讨一部来的?外头炒到七八十贯一部都买不到货,而今间间书铺都已经售罄,每日都要一早去排队都未必能买到,你这里如果能走得动关系,咱们便是多给点银钱也好啊!”
朱逢明旁的全没有听进去,只有一桩事情在脑子里来来回回不停转。
——原来爹不是哄他骗他,那沈念禾虽是个孤女,哪怕果真貌同无盐,也很值得娶回来晾着。
即便没有冯家那一处宅子,老冯蕉夫妇两人的各样房契地契,铺面田亩,光是他们家里藏的那些古书、古画、古董、古物,随便拿得一样出来,便能供他开销一阵子了!
眼下只是印书,一部能卖三十贯,据闻一转手,炒卖到七八十贯都有傻子肯出钱去收,如果印个三千部,少说就能得十万贯钱……
而此时此刻,除了她自己,谁都不知道沈家暗地里究竟还藏有多少东西!
简直是棵摇钱发财树啊!
怎么才好弄她回来呢?
***
西大街,刘家书铺。
眼见就要到得开门的时辰,两个伙计却是躲在门后按着门闩不敢动。
一人透过门缝往外看,见得门外雪地里长长的队伍,一时手都有点发抖,转头小声问道:“掌柜的回来了没?”
另一人回头望里头瞅了一眼,摇头道:“没听得什么动静,不过按着时辰,怎么说也应该回来了才是。”
没等到抓主意的,二人都有些犹豫。
“都到点了,这门是开还是不开?”
“一开又是人人要问来那杜工部集,眼下铺子里没货,难道要把人打发走了让下午再来?客人都长着腿,又不是不会跑去其余书铺问,如果被抢走了怎的办?”
又道:“咱们这一处紧挨着两个书院,本来正是好客源的地界,难得今次遇得这样好生意,如果因为开门了被抢走,掌柜的回得来,不知道要扣罚多少!”
两个人迟疑了半晌,还是决定继续等。
当中一人把头凑到门缝边上,小心数了一回,低声与身边那一个商量道:“眼下这许多人,其中或许还有一人买好几部的,一会门开了,咱们不要抢客,先全数接得下来,等发卖完了再按一个人的名字报数,得了分利,再来平分怎么样?”
另一人想了好一会,却是摇了摇头,道:“分开算罢,按一个人的名字报,是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前头那人便回道:“今日算我的,明日算你的。”
后头人面上还笑着,心里已是一句“算你龟儿子”骂得出来,笑嘻嘻地道:“谁晓得明日什么情况,还是分开算得了……”
两人正算着账,终于听得后头隔帘响动,铺子里掌柜的钻得出来,脸上却是毫无喜色,只皱着眉头上前问道:“怎么还不开门?”
当中一人连忙道:“外头排满了,应该都是来买杜工部集的,掌柜的昨日不是说要同东家一起去找那书贩子商量买断的事情,我们两个不知情况,便想着等有了消息再开,免得客人跑了……”
那掌柜的脸色更难看了,把手一挥,道:“不必等了,把门开了吧。”
“那今日送了多少书来?”一人急急问道。
掌柜的一脸铁青,咬了咬牙,道:“等客人进来,不着急卖宣县公使库那一部,给他们推东荣书坊、戴记书坊的杜工部集。”
两个伙计登时愣住,互看了一眼,齐声道:“掌柜的,这怎么卖?”
眼下外头排着队的,谁不是为了杨如筠手书、傅悬作序、宣县公使库刻印的那一部杜工部集来的,个个都识货,哪个会被哄了去买旁的版本,又不是傻子!
那掌柜恼道:“卖了这么多年书,还要我教你们怎么卖吗!”
见他发了怒,两个伙计便不敢说话,连忙转头去取门闩下来。
掌柜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