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姐把手指放在嘴边,示意我停下不要说下去了。
我停下了。
她端起杯子,说道:“你是对的。”
我一下子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不怪我。
如果这时候,我真拿到她犯罪的证据,我还会干掉她么?
我真能舍得干掉她么?
她对我那么好的一个人,我会想着要结束掉她么?
我想,我下不了手了。
也许这就是个泥淖,越陷越深,越陷越深,越来越出不来,却只能沉下去,不知道泥淖下面是地狱,还是天堂。
旷工了一天后,回去继续上班,监区长还是不找我,不骂我,不说我,任我行,奇怪啊,是不是收了我那点烟票,就不拿我是问了,不管她,我让徐男沈月忙着挑选女囚的工作依然在紧张有序的进行中。
只是,我心中想的是,希望平时对我就好的,和我亲近的人上。
例如薛明媚,例如李珊娜,例如冰冰。
她们给过我好处,当然,薛明媚给的不是钱,而是关怀,是为我着想,不管她是以我什么人的身份来对我好,我都很感动。
挑选上了,就意味着,减刑。
减刑,多么振奋人心的事啊!
我还是最先找了薛明媚。
我让人把薛明媚带到了放风场,看着黄昏的天空,我给了薛明媚一支烟。
她悠悠的抽着。
我问她道:“天空漂亮吗?”
薛明媚悠悠说道:“在这里久了,已经忘了时间,今夕何夕。我已经不知道现在到底是黄昏,还是黎明了。”
我说道:“出去了,就知道了,对吧。”
薛明媚说:“不一定,在外面的人,他们太忙碌,忙到根本记不起来时间是什么。我们还知道什么是时间,因为它滴答滴答一秒一秒艰难的走着,我们艰难的数着,而外面的人,忘记了时间,他们追求各种各样的东西,很快的,他们醒悟过来时,要不是快死了,就是已经老了。然后他们会后悔,后悔自己努力了一辈子,换来的就是这么一些东西吗?”
我自己也点了一支烟,说道:“呆久了,没东西研究,你都成了哲学家了。”
我偷偷从屁股后面拿出两听啤酒,一听给她,一听我自己。
开了后,我给她喝。
她拿过去,一口气喝了半听。
我说道:“别那么急,这里没有摄像头,有人来的话,会有人通知我。”
薛明媚说道:“找我什么事,请我喝酒?还是让我陪你聊哲学?”
我说:“得了,我没那个兴致,对哲学也没有造诣。请你喝酒,很正常,只要有机会,我就能请你喝,可这里没机会啊,要是出去了外面,机会就很多了啊。”
薛明媚说道:“外面的生活,自由,精彩。哪个人愿意被关着在这里,蹉跎年华,毁了青春,孤独变老?”
我说:“你也不想,对吧。那,减刑的机会,你要不要?”
薛明媚看着我,想知道我到底说什么。
我说道:“上面有命令下来,要每个监区都挑一些人,去参加什么迎接领导活动啊,中秋之夜的演出啊,这些参选来的,都能减刑的。你不动心吗?你不要吗?”
薛明媚冷冷道:“我不祈求这些!”
我抓住她肩膀:“薛明媚,这不是祈求!你有骨气,你的骨气表现给谁看!过刚易折!你老是这么挺直腰板挺直你所谓的骨气骨头,和所有你认为他们可怜你的人对抗着,又有什么用!能出去了才是真!其他的所谓的自尊,都他妈的浮云!你认为这难道真的是在可怜你,我可怜你我才这么做吗?你错了!你错了薛明媚!我不可怜你,因为你很强,可你不适合这片土壤,你应该飞向广阔的天空,施展你所有的本事能力才华智慧,过好自己想要的幸福人生。”
我说了她那么多,她却还是来一句:“我不去。也不是为了自尊。”
我真想一巴掌抽过去,我问道:“为什么啊!你说说,你不是为了自尊,为什么!”
薛明媚说道:“无论我为什么,我都不想去。”
我闭上眼睛:“随你了。只是你的刑期还是遥遥无期啊。难道说,你就不盼望能早日见到自己的朋友,亲戚?家人?难道说,也不想给你逝去的亲人上香?”
薛明媚嘴唇动了动,然后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