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飘飞在空中的零星雪花,廊檐下的朱由校眯了下眼睛。
朕胸怀天下,考虑的不是二百多人的脑袋,而是千人、万人、千万人的生命。
为了振兴大明,为了不重蹈尸山血海的惨景,你们死得其所啊!
“皇爷。”王体乾再次捧上貂皮斗篷,“风大了,当心着凉。”
朱由校摆了摆手,转身走了十几米,迈步进了东暖阁。在冬季,这里改成了他的办公场所。
阁内暖暖的,这里可是有着皇宫中极少修筑的地道取暖设施。虽然挺费煤的,但地热就是令人舒适,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皇爷。”李成成起身施礼,“奴婢已经算好了,您现在要看吗?”
她也跟着享福了,小桌子搬到角落,成了贴身的女秘,嗯,还是会计,铲屎官,暖床丫头……
朱由校伸手接过文件,走到御座旁坐下,随便地翻看起来。
降低江南八府明年的钱粮赋税,是早已有之的想法,被李起元给劝谏住了。但意外事情的发生,又让朱由校拿出来提前告知。
江南地区的钱粮赋税确实很重,这在之前便说过。也正因为这样,隐漏钱粮的现象极为严重。
比如生员揽富户钱粮,立于自名下隐吞;比如缙绅逼迫勒令小民投献,或隐漏纳税田亩,将应纳赋税转嫁到小民头上等等。
而繁重的赋役负担使百姓难以承受,又不得不投靠享受优免特权的缙绅大户,以求庇护。
所以,朱由校才降低钱粮,让升斗小民喘口气。同时,也能减少一些不得不投献豪绅地主的百姓。
而实际上,如果各地能把隐漏钱粮的田亩数清查明白,再执行李起元的建议,取消监儒杂流的优免,明年能收上来的总赋税不仅不会减少,还可能增加。
这样多好,老百姓减轻了负担,国家收的赋税钱粮还不少,只是士绅生员要多出血了。
看过李成成依据户部的数据,进行的粗略估算,朱由校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也更厌恶贪婪无耻的江南士绅生员。
户部的数据也不准确,但也看出大概。等到刘理顺等地方官员清理完隐漏,这个数字才更精确,能收上来的赋税也会大增。
本来想悠着来,过个消停年再说的。可这帮贱皮子,非逼朕发飚!
朱由校放下手中的文件,觉得顶多再过一年缓冲缓冲,就能推行摊丁入亩了。
当然,这个摊丁入亩与历史上还不太一样。而且,还要看整体的形势,内部的,对外的,应该是一个综合的考虑。
而更关键的还是对外战争的结果,不断的胜利既能振奋民心士气,还能增强自己的威望。
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嘛!
没有英明神武的万岁爷,哪能扭转辽东败势?不仅边关息警,更压得东虏难以动弹。
所谓“君明则臣直”,就是说先有明君,后有贤臣。换到国家兴衰上,也应该差不多吧?
朱由校突然苦笑了一下,恐怕只是罗织罪名“杀士坑儒”就坐实了昏君之名,难以洗白了呀!
正在此时,王体乾匆匆而进,呈上由登州巡抚袁可立奏来的辽东军报。
朱由校赶紧打开阅看,脸上慢慢浮起欣悦的笑容。
奏报中先说了旅顺之战,明军击退了建奴两旗的进攻,在天寒地冻前构筑起四道防线,实现了纵深防御,基本上稳固了对旅顺的占领。
然后是东江军其他各协的作战经过和具体战果,除了抢回数万辽民外,最大的战绩则是毛承禄的特遣队。
大小十余战,斩首四百二十sān_jí,俘虏男女真夷六十九人,不日即押送进京献俘阙下。
“着内阁议赏。”朱由校笑得畅快,把奏报递还给王体乾,说道:“应该能过个消停年了。”
“有此捷报,过年自是更添喜气。”王体乾谄媚地恭维道:“全是皇爷英明,前线将士粮饷无忧,方能用命沙场。”
朱由校笑着微微颌首,觉得这说得是事实,没啥可谦虚的。
要不是自己百般筹划,四下划拉,哪能在大半年的时间里,让东江军装备齐全,战力大涨?
有了大半个金州这百十里的陆上基地,对建奴的牵制更加有力,兴许就使其冬季攻势破产了呢!
如果再给两个协的守军拔调一批战马,增强他们快速出击的能力,应该会有更好的效果吧?
……………………
旅顺,准确地说应该是半个金州。嗯,就叫旅大吧,已经被明军牢牢占据。
在南关岛的最狭窄处,间距一里多地的四道壕沟木桩防线横亘,彻底挡住了建奴南下的脚步。
壕沟不算深,也只有四五米宽;木桩也不算密集,间隙足以容一人通过,甚至不用侧身。
但这些阻碍的后面,却是战壕胸墙,以及密集而凶猛的火枪火炮掷弹车。
代善在损失了两千多人马后,无奈地选择了放弃,退至金州卫城,与明军进行对峙。
进攻的压力大减,并没有让明军放松。
军民们一边继续加强正面防线,一边在东西的沿海地带掘壕立栅,立起瞭望塔台,以防严冬时海水结冰,建奴趁机蹈冰绕袭。
而大量的铁丝被运到旅顺,在跟随而来的工匠的指导下,铁丝网这种新的防御工具被应用于沿海防线。
一米来高的木桩,数道铁丝缠绕其上,上下分布数层,用钳子拧接出倒刺,然后一直绵延出去。配合着前方的壕沟,形成了令人生畏的牢固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