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还没靠岸,港内左近一阵闹腾,没多久居然有各种小船慢慢划上来,九州靠南,几乎接近冬季也没有落雪,是故还能有些叶菜。
那些船家兜售着蔬菜、饭团、米酒、栗子饭,甚至烤红薯。
“看样子,这个什么石曼子国好像还挺富庶啊。”韩三石眼看着终于又能下地,勉强站起来观望。
“你往那头看,看到那条有船篷的船了吗?”洪景来突然看到个好康的。
“那是?”
“花船!花几个钱就能痛快一次!”洪景来颇有意味的调笑一句。
“算了算了,不敢想了。”韩三石连忙摆手,一脸大窘。
“哈哈哈哈哈哈,下船下船。”
虽然在下船,但是听到“花船”两个字的三人还是频频回头看了几眼那条有船篷的小船。
正当几个人在看的时候,有一个船工放下一条船缆,很熟练的从船上滑下去。居然还和那小船船头上裹着包头巾的一名男子打招呼,而那个撑船的男子居然也能用朝鲜语问好。
老恩客了呀!
“禧著啊,这样……”
“这是留守在船不能上岸的,所以也由着他们先快活一场,然后就不许下船了。”
“这样子的啊?这种的什么价钱?”洪景来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这个啊!便宜,一升米就够了!人家做的流水生意,一天能挣一两斗。”
“噢~~”难得的,洪景来贱兮兮的朝李禧著笑了起来。
“诶!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李禧著连忙挥手,老脸一红。
“我都懂!哈哈哈哈哈哈!”
一行人下船,岸上果然有岛津氏在此的代官上来迎接。
莱商团里尽有通晓日语的翻译通事,而且柳成用自己就日语一流。所以也就不需要什么用中文“笔谈”了,大家直接当面交流。
洪景来完全听不懂这带着严重萨摩口音的日语,还是老脸通红跟上来的李禧著驾轻就熟,他似乎很熟悉这种日语,帮洪景来挑重点翻译了起来。
岸上的岛津武士看起来相貌老成,但按照洪景来的估计顶天也就二十五,和自己差不多。主要是月代头一剃老了很多,加上面色黝黑,还蓄了胡须。
人家也没来什么虚头虚脑的东西,上来就拿了一张报单,让柳成用填报。
不过这都是形式,大家早就背完漂民日记,一样的答案。人家岛津家也就做个样子,以防幕府查起来没有对证。
把航渡朱印图书上的内容抄录一遍之后,漂民营救到此结束。
岛津家出于人道主义,要向邻邦朝鲜国的合法商船提供必要的维修船只物资和食品补给。
至于为什么修理船舵需要用几千上万斤砂糖,这种问题就不要细问了。大家心知肚明,明白就好,不要多此一举。
人家把船上下来的人员,引导到港内一处宅院,院子很大,安置二三十人毫无问题。
以前可能是不会住的,不过如今大家“互惠互利”,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会出事。所以近年来除了留守船只的,另一半人也就留宿岸上了。
人家岛津氏的武士很直接,既然不是大庭广众了,就问柳成用要什么。
柳成用缓缓道出,硫磺、长刀、鸟枪、红铜、黄金……
全都是违禁品!
果然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柳成用这么大的产业,敷衍那么多贪官污吏,支应那么多朝廷报效,不干点这事儿,还真弄不转儿。
“硫磺可以立刻交货,但是条铜要等十几天。”
“其他的呢?”
“铁炮藩库送来只要两日,至于黄金……”
“老规矩!”
“好!”
那个岛津武士年轻归年轻,但是决断到可以,没有什么迟疑和犹豫。
“禧著,什么是老规矩?”
“就是不要他们的什么狗屁金判,要赤金!”
“怎么?”
“他们的那个劳什子金判一半都是银和铜,尽是坑人玩意儿。”
“那不等于骗人吗?”洪景来这下想起来了,江户中后期金判的质量连年下跌,已经到了劣币的地步。
“别提了,以前商团里有行首异想天开,听说日本金银一比六,拿着银子过来换,换回去的金判只有不到一半是金子,赔的倾家荡产!”(比价将来会持续下跌)
“啧啧啧,也难怪!”洪景来自然明白。
按照新井白石的说法,到宝永五年(1708),日本流出贵金属折价超过黄金八百三十六万余两,日本国内流通的贵重金属大为减少。
到正德五年(1715),德川幕府严令禁止金、银、铜等贵重金属的外流,但是非常可惜,收效甚微。
用坂上之云的话说就是,日本是一个除了米和绢之外,几乎什么都不出产的国家。
他没有能够用以出口的商品,偏偏江户时代商品经济大繁荣大景气,市民消费大大增加。需要连年从荷兰、中国、朝鲜进口香料、染料、药草、书籍、烟草、丝绸,甚至西洋眼镜等南蛮商品。
人家外商过来,又不可能收日本铜钱或者越后大米的。那还不是需要用金银来支付,只要贸易不停,日本的金银外流是不会停止的。
当然明治以后日本大规模殖产兴业,发展了生丝业,纺织女工撑起了他们的维新。
这都是后话,如今不管德川幕府怎么严令,甚至八代将军德川吉宗以身作则,袜子不是只穿一次就丢,要求大家不要买进口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