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固有的印象,1802年,江户幕府的统治只剩下几十年的光阴,国内各阶层矛盾空前激化,幕府及大名财政极度恶化。
天灾人祸,自八代将军德川吉宗之后,累代昏君,甚至连“尿床将军”、“将棋将军”都一再出现。
整个幕府不免出现风雨飘摇,乃至于夕阳落幕的情况。
但是严原浦改变了洪景来的印象!
自然的,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日本百姓给予洪景来的第一印象是穷!不光是外表透露出来的穷,而是整体看上去的那种穷。
不论男女,都是矮矮小小,甚至有个别女性只有一米一多的身高。满目所见没有一个胖子,成千上万人的肥胖率是零。
即使是为柳成用的商船勘验登记的那名严原浦奉行与力也是一种可以察觉的穷,面色黝黑,两颊上也没有多少肉。
人固然站的挺直,但是脚上的袜子很现实的破了一个洞,马上冬天了穿的仍旧是草鞋。
不过这也比普通的百姓强,因为寒风中的百姓九成都打赤脚,尤其是进行重体力劳动的力夫之类,这么冷的天,仍旧光膀子,全身上下只有两块布。
裤裆一块遮羞布,头顶一块擦汗布。
但是除开穷,确乎有一种生气,而不是死气!
瘦归瘦,但大部分人是由于辛苦的劳作,才显瘦。港口码头上的力夫忙忙碌碌,帮助各条商船卸货。很难想象一米三一米四的身高,居然能将几乎和他差不多大的包裹背下船。
与整体的穷对应的是一个欣欣向荣的快乐!
这似乎不应该是两种能够并存的状态,穷怎么可能快乐呢?
大约是这个年头的人在那里仔细观察着。
“那你没有发现他们有一种向上的心态嘛?”
“有吗?这里的感觉和东莱一样啊,除了更穷一些之外。”
嗅了嗅鼻子,海风带着咸腥气,港上还有不少小渔船。玄界滩虽然不是好渔场,但总归三瓜两枣不会少。
封建主义向资本主义转化,似乎其中所蕴含的道理就在眼前。
“我问你,东莱的百姓与别处的百姓有什么不同呢?”
“能有什么不同,大家都是穷鬼儿!哈哈哈哈哈哈!”李禧著揉了揉鼻子,大声笑了起来。
几个船上听到谈话的水手,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啊,大伙儿都是穷鬼嘛。”
穷且开心!
“你看你们笑的这么开心,再想想有什么不同?”洪景来也微笑着。
“嗯……好像其他地方的人不会笑……”李禧著想了想,说出一个不像答案的答案。
人怎么可能不会笑,欢喜悲伤都是人固有的情绪,从生到死,不外如是。
“是不会笑吗?你们也觉得别处的百姓是不会笑吗?”
似旷野里传道的先知一般,洪景来坐在一个木桶上,看着眼前的众人。
“应该不是………”
“禧著,你想想人为什么会笑呢?”洪景来指了指周围热火朝天的码头。
“因为开心啊,因为快活啊!”李禧著答得非快!
“没错,是因为有让他们开心让他们快活的事情发生,所以就笑了。”洪景来肯定了李禧著的回答。
“那你们说说,你们什么时候开心快活?”
“娶媳妇儿,生儿子,这趟船挣了钱,行首给你们发工钱,是不是都开心?”
一众人都点头,表示认同。
“甚至今天晚上吃大碗白饭,配着整条的烤鲅鱼,油滋滋,还撒了一把盐,开心吗?快活吗?”
洪景来问完,顿时就听到了四五声咽口水的声音,很清晰。
“哈哈哈哈,现在觉得你们是不是其实每天都生活在快活里,虽然是穷鬼儿,但有饱饭吃,放船挣了钱就能娶媳妇,生儿子。”
“到底洪大哥是读书人,说的硬是有道理,以前不懂,现在你一讲就明白了(liao)。”
“以前咋也就没想明白咧,老爷懂得就是多啊。”
大家纷纷附和起来,聆听着洪景来的传道。
“所以你们再看着严原浦的百姓,他们虽然比富山浦的百姓更穷,但是也很快活啊!只要出来干活,就能有饱饭吃,生活有奔头,未来有希望,干上十年八年就能存上钱娶妻生子。”
“你们再回想你们在八道其他地方看到的百姓,他们为什么不快活,笑不出来呢?”
“光棍汉,娶不起媳妇!”一个人率先抢答。
“这是一个!”洪景来微笑的摆摆手。
“平时吃不上饱饭,过年都吃不上一顿饱的!”
“还有呢?”
“冬天还要给官家出劳役,官家也不把他们当人,不光打人,干苦工还不给饭吃。”
“赶上旱了涝了,官家不赈济,还继续收贡米,交不上就要抢女儿孩子去卖。”
………
大家七嘴八舌,都是小商人,走南闯北见得多,说的自然也多。
“大家认为这一切的根源是什么呢?”
“………”迎来了一阵沉默。
“贪官污吏,横征暴敛。乡班大户,欺压良善!”李禧著的经历更加曲折,开口痛斥到。
“官府里的老爷收太重的税了!”另一个人试探着说。
“没错!是因为剥削!你们起早贪黑种地干活,而官府里的老爷啥事不干,坐享你们的租税,犹自不满足,继续剥削穷人,剥削你们,将你们榨干,吃你们的血肉,吮你们的膏脂!”
“啊呀!啊呀!就是这样!”
感同身受的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