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正襟危坐,一板一眼的盯着赵煦看。
虽说赵煦心里头毛毛的,但章惇的性格如此。强势的人,就喜欢用眼神让自己没有开口之前就获得谈话的主动权。当然,章惇也不能真让赵煦感觉难受了,停顿了一会儿,就开口道:“陛下,最近几日朝堂上的朝会你也看到了,老臣虽是宰相,但是不宜过问西北之事。”
赵煦摆手道:“章相多虑了,朕已有决定,年后大朝会就授予章相‘知兵’之权。”
章惇大喜,他终于等到了这个任命。宰相不知兵事,对于朝廷最重要的事就像是被排斥在外的外人似的,让他尴尬:“臣谢陛下信任,唯有鞠躬尽瘁而矣!”
甭管是灭西夏,还是就西夏打回去,大宋都免不了几场恶战。
既然国战,就是好不了真个大宋都要为军队服务,宰相再被排除在军事决策之外,就不符合大宋的运作。
而且,赵煦也看出来了,李清臣一个人根本就掌控不了大宋对西夏的战略。
实际上,章惇是大宋朝堂上唯一一个对战争非常熟悉,且有过统领大军经验,且战绩傲人的大臣。除了章惇之外,李清臣、曾布、蔡卞等人都没有领兵打仗的经验,更不要说谋划大宋对西夏作战这等大事了。
赵煦从李逵家里出来之后,就马不停蹄的来到都事堂,肯定不是来闲聊的,直截了当的问章惇:“有人对朕进献平夏五策,但在献策之前,却让朕自问,大宋该如何处置西夏。灭还是弱。”
“灭如何说,弱如何说?”章惇问。
“灭,杀党项一半人口,屠三座主城,破其胆,灭其族。弱,疲军而矣,二十年后西夏又有和大宋一战之本。”赵煦唏嘘道,反正李逵说这话的时候,就是杀气腾腾。他却没有李逵的气势。
章惇微微一笑道:“李逵这小子说的吧?”
“唉,章相知道?”赵煦吃惊道,还以为李逵之前已经拜访了章惇,甚至两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这让赵煦心里疑窦横生。
章惇却笑了笑道:“这小子恨不得将西夏人杀绝,我这里还有几份状告他杀俘的弹劾奏章。满朝文武除了老臣之外,也就是他能说这样的话了。”
“为何?”赵煦这才恍然,原来李逵如此与众不同。
章惇笑道:“因为老臣也想一劳永逸。”
李逵说杀人,让赵煦觉得心惊胆战。可是章惇表达了几乎一样的意思,却让赵煦觉得心安理得。似乎事情就该这么办。这就是地位的差距。
虽说是状告李逵的奏章,但是章惇的目光中却是一种异样的欣赏。感慨道:“李逵这小子好重的杀心,这等好根骨,压根就不该投入苏门这个知道舞文弄墨的学派之中。跟着老夫岂不是更好?”
章惇自言自语,让儿子章授听去了,心说:“您老也就是说说而已。”章惇连儿子都懒得教,还回去在外头收弟子?
对于章惇来说,天下除了他之外,就两种人:蠢才和软蛋。
蠢才他连开口的心思都没有。至于说软蛋,不上去踢一脚,已经算是他老人家开恩了。
从都事堂出来,赵煦一扫从李家出门之后的阴霾,心情顿时好了起来,竟然有心情调侃童贯,笑道:“童贯,你知道李逵送朕出门的时候,说了什么话吗?”
“奴婢不知,也不敢知。”
赵煦哈哈大笑起来:“你可以知道,李逵这家伙说话实在是太损了。他说:西北的战事,宦官最好不要领兵,更不能成为主帅。”
童贯心头咯噔一下,他想了很久,准备在适当的时候向赵煦请战去西北。他的人生偶像是前山西六路大总管,宦官李宪。童贯身为李宪的门人,自然要追随李宪未完成的事业,将西夏的国祚彻底覆灭。可没想到,他竟然也有命犯小人的时候。
听到皇帝赵煦照搬李逵的谗言,顿时急了,紧张道:“陛下,这是为何?”
“啊哈哈……”赵煦打量了一阵童贯,然后笑呵呵道:“李逵说,宦官统军有一个弊端,该硬的时候,硬不起来!”
童贯面红耳赤,有种被凌辱的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