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菁沁道:“你,还是很孤独。”
刘劫说道:“当然,这世上真的有种人,他不愿意长大,尽管他已经有了成熟的逻辑思维能力和成年人那样养活自己的独立,但他依然拒绝长大,他拒绝承认自己和十几年前那个小屁孩是两个人,他牢牢记着他愿意记住的每一个人,时不时回想一下名字和‘光辉’事迹,保证他们始终存在,而实际上他们的本体可能早已在现实中‘消亡’。”
青铜面具魁梧的前身向前倾,逼近毛菁沁,这名即使面对大小邪神都没怯场的巾帼英豪突然有点害怕,面前的男人莫名的变得危险了,他以堪称凶狠的姿态说:“所以这才是孤独,拒绝长大的死小孩的孤独,这孤独不是来自身边的一切与你无关,而是来自原本跟你有关的人事物,无声无息地没了,无奈地看着世界在变,固执地蹲在那里,为什么说老人像小孩,那些固执地坐在公园长椅上,不断回望过往的老人,岂不正是一个个死小孩。”
毛菁沁问:“那个人,他后来见到以前的朋友了吗?”
刘劫身子后仰道:“一次偶然的机会,他邂逅了从前的同学,得到了一些联系方式,那种感觉就像是断了线飞了十几年的风筝奇迹般地又接上了线,真该感谢老马为社会作出了这样的贡献,发明了qq微信,他很珍惜再度对话的机会,但是,很快,毫无征兆的,就被拉黑了。他一度很恐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对面的人想断掉这根线?是他做错什么了吗?他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在别人的世界里,他早已被遗弃。他从小就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但是越是没存在感的人越是容易犯一个错误,你记住别人跟别人是否记住你完全没干系,你早就在别人脑海里褪色成空白,或者干脆一个屁了。”
刘劫回想起那封回信:你好刘劫,抱歉给你带来困扰,我只是觉得我们并不熟络,未免交浅言深了,所以没有及时回复。学生时代也已经很远,我想其实你心中的那个关于我的形象其实很大程度来源于你的想象。我们的生活也不会再有交集,所以也请不必在意我的态度。 祝你生活顺心,前程似锦。————毛菁沁
真是好有礼貌,真照顾人心,没有任何不当话语,字里行间就一个意思——我不认识你,请不要打扰我。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什么狗血的生死爱情,而是与最平凡的相识重逢,看似近在咫尺,实际已隔了十几年光阴的陌生人。
毛菁沁认真道:“我觉得这个人太悲观了,虽然他的悲观来自感情太浓烈,但是,他也得会说啊。”
刘劫道:“其实他真没想能和某个十几年没见面的女同学发生点什么,唯一的目的就是确认世上确实存在这样一个人,他们的关系不再是陌生人,偶尔可以聊上话,不至于只能靠记忆知道彼此的存在,可就是这样,他还是被当成痴汉大灰狼。看过你的名字吗?”
“看过。”毛菁沁轻声道。
“如果你和许久未见的朋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相遇,没能一眼认出对方,擦肩而过,或者在知道了对方名字后隐隐记得有这么个人,波澜不惊,那样的结局你觉得如何?那是否意味着,彼此已经在各自记忆里消亡,就好像你认识的朋友一个个死了,变成了顶着他名字和一点过去的陌生人,完全不认识了。”
毛菁沁心里打了个寒颤,问道:“影,这个人跟我会有什么干系吗?”
刘劫道:“大概,你就是那人想象中某个十几年没见面的女同学的样子吧。”
毛菁沁又问:“那女同学是个医生?”
“嗯。”刘劫点头,“他只知道那个记忆中的女孩成了一名医生,他很高兴。医生啊。白衣天使啊。多么高贵圣洁的存在,如果那女孩能有你的一半,他做梦都会笑醒了,为儿时的故人高兴。”
毛菁沁说:“你真孤独。”这句话她今天说第三遍了。
刘劫点头,“接下去的问题,你不用开口了,这是不能说的秘密。”
毛菁沁轻声道:“不如你加入国家军方吧。你可以继续你的梦想,也会有人和你坐在一起分享喜悦,孤独如果是一种享受,那么几个孤独的人能凑在一起岂不是天大的喜悦,更何况,你真没想过要做更多更有意义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