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刚走上楼梯,就听见楼上传来节奏欢快的曲乐之声,此时唐云的注意力被胡姬酒肆所散发出的浓郁异域风情所吸引。
从房屋的布局、陈设,到装饰,无不散发着西域风情。
“啊,原来是柴掌柜大驾,鄙人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一个身穿华丽翻领胡服的中年男子自楼上快步迎出来,只见此人深目高鼻,头戴卷檐虚帽,便是胡姬酒肆的掌人史玄荣。
这史玄荣是地道的粟特商人,来自昭武九姓的康国,唐人习惯于称之为“兴胡”。
不过史玄荣来到大唐十几年了,早已习惯了大唐的生活,还学会了一口颇为流利的汉语。
他当初来新丰开酒肆时,曾得到过柴荣达的帮助,柴荣达既是他的好朋友,也是他的恩人。
“史掌柜,你我相识多年,何必这么客气。”
柴荣达笑着拱手回礼。
“你们大唐人有句话,叫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粟特商人恭敬地笑道,“史某人幸得蔡掌柜恩遇,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史某人岂敢忘本?”
“好说,好说!”
好话人人爱听,蔡掌柜岂能例外?
“史掌柜,今日我带了长安贵客上门,你且把最好的葡萄美酿给我拿出来!”
“既是长安贵客,史某人自当竭力款待!”
史玄荣抬高双臂,向走在柴荣达身后的唐云等人一一拱手致意。
待史玄荣将唐云他们热情迎到楼上大厅时,唐云才知道为什么大唐的文人对胡姬酒肆那么迷恋。
偌大的华厅之内,飘荡着瓜果和异域香料的独特气味,墙壁上挂着精美的羊毛壁毯,大厅正当中铺着一块巨大的红氍毹,红毯上四个体态丰腴而不失玲珑的妙龄胡姬正在翩翩起舞——不对,绝不是翩翩起舞,这应该是大唐闻名遐迩的胡旋舞,在欢快而充满激情的敲击乐器伴奏下,四名美艳胡姬飞速旋转着。
这些异域美人,个个头戴珠冠,身穿红罗舞衣,打着赤脚,雪白的胳膊和小腹都袒露在外,随着舞姿,胳膊上的臂钏和脚腕上的铜铃铛,也跟着发出急促地叮铃铃清脆响声。
而大厅四周几案罗列,几十位年纪不等的大唐男子盘腿坐在茵席上,无不聚精会神地欣赏这热情四射的胡旋舞,鼓掌声喝彩声此起彼伏,还有些喝多了的男子围在氍毹毯周围跟着胡姬手舞足蹈。
先不说他们跳得如何,但这气氛实在可称之为火热。
唐云像个刚进城的乡下人似的,几乎都看呆了。
这火热的气氛比之后世的酒吧,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果然只是个乡下小子!那佩剑的黄衫青年扫了唐云一眼,心生不屑,柴掌柜不知发的什么疯,竟声称对方为少年英才。
方才在楼下,若不是柴荣达出声打招呼,他还以为是哪个误入闹市的放牛牧童呢。
“诸位上客,这边请——”史玄荣笑着将唐云一行人引领到雅间,准确地说这是一处相对于独立的空间,类似于后世酒吧里的豪华卡座。
里头四张几案呈c形面向大厅,柴荣达特意安排唐云和那个穿雪白袍衫的中年男子坐在一处,黄衫青年和银须老者坐在一处,柴荣达自己坐在东道主的座位上。
几案上陈列着马奶子葡萄、甜瓜、胡桃等瓜果,银壶,金叵罗,还有行酒令的酒胡子。
所谓金叵罗,即是金杯,叵罗是粟特语的音译。
有李白的诗为证:“蒲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
唐云伸手抓过那酒胡子,好奇地把玩起来,这酒胡子其实是个木偶人,高鼻深目,翠帽朱衫,活灵活现。
将酒胡子放在盘中,随手一转,木胡人像不倒翁一样疾速旋转,然后缓缓停止,伸手指着谁,谁就喝酒。
“撤——”那黄衫青年见唐云一脸好奇地摆弄着桌上的酒胡子,心道“看样子连胡姬酒肆都没来过吧?
不过是个见识短浅的田家子而已。
真不知道柴荣达为何非要带上这田舍郎,阳春白雪之雅会,有这下里巴人,真是大煞风景!”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唐公子有感于今日的所见所闻,诗兴大发,随口吟出了李白的诗句。
“好诗,好诗,这诗端的是应情应景呐!”
柴荣达哈哈一笑,看着唐云问道,“唐贤弟,你可喜欢李供奉的诗?”
“李太白的诗谁不喜欢?”
唐云摸了下鼻子,笑笑道,“除了李太白,上下三千年,试问谁吟得出‘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这等气势非凡的诗句呢?”
“不错,柴某还喜欢‘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此句气势甚是宏伟!”
柴掌柜笑着说道。
“总不如‘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莱人’这句隽永!”
对面的银须老者也是爽朗一笑。
“依我看,这些诗统统都不足为道,无一不是疯狂之语,诸位太过赞誉啦!”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而说话的人,却是那位白衣胜雪的中年男子。
此人看上去似乎有些郁郁不乐。
“既然你说太白的诗不足为道,那阁下倒作出几篇佳作出来,让小子仰慕一下啊!不是小子妄言,像李太白这种天纵奇才,古往今来,找不出第二人。
阁下的才华莫非胜过李太白么?”
一听有人贬低自己的偶像,唐云想都没想,就开口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