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消消火。成天闹腾太不像话,何时办些正事?”恰好冥君懒得再去见严恒睿,便打发书怀过去。怨气冲天的两个人对到一起,可以互相骂骂咧咧发泄怒气,发泄完了,人也就安生了。
长清和墨昀俱被抛下,鬼使好心去给他们打水,与书怀一同出了大殿门。冥君坐在桌后,随手勾起一支笔在纸上乱涂乱画,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写什么。他直觉严恒睿这事出得不对劲,鬼使对严恒睿有偏见,兴许不会过多注意其言行举止,而书怀不一样,把书怀指派过去看看,或许能挖掘出某些不易察觉的细节。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时候设局的人只盯着自己想迷惑的对象,就会忽略站在身边的旁观者。书怀便是那个旁观者,文砚之越活越过去,看到个讨厌的人就不冷静,可书怀冷静非常,他再生气也不可能误了正事。冥君提笔蘸饱了墨,稍稍定了定神,把那些杂乱想法摒除在外,鬼使再回来的那时,他已经恢复成了原样,不为外物所扰,不为凡事动心。
文砚之撇了撇嘴,不大高兴。他其实不喜欢严青冉这样,他还是觉得八百年前那个刚做鬼不久的青年更加有趣一些。无论是人是鬼,一旦地位变了,行为习惯也要跟着变,有时候变得好,有时候变得坏,冥君不算变坏,却又不算变好,鬼使看见他,心里憋得慌,但讲不出憋屈在何处。
后来忙里偷闲,找到时间静心细想一番,文砚之终于发现这种憋屈来源于某种落差感。全是严青冉不好,当初他把严青冉带回来的时候,对方表现得像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呆瓜,只待他手把手去教。结果后来的冥君能独当一面了,用不着他耐心教导,他突然闲下来,还觉得不舒服,有种儿大不由娘的沧桑。
书怀站在窗前,与严恒睿隔着几根铁条对视,忽然间明白了鬼使将其关在这里的用意:他当真是恶意满满,竟要让曾经的皇帝体验一下坐大牢的感受。在规则所允许的范围内,运用权力公报私仇,合情合理,但绝非理所应当,怪不得冥君认为鬼使越活越沉不住气。但书怀倒是觉得,文砚之并非沉不住气,他是冷得太久,呛不住了,动了心想去接近温暖的东西,而这时候突然半路杀出个严恒睿,他怎能不烦躁,怎能不动气?冥君整日埋头忙碌,压根摸不透人心,更摸不透鬼心,他从未考虑过别人心里的想法,他识人不清,被严恒睿过河拆桥,实际上是有原因的。
眼前这个家伙,大概也算是冥府公敌了,不光文砚之讨厌他,那些来往的鬼卒听说是他害死冥君,同样对他没有好脸色。冥君对书怀和雪衣有恩,所以这对兄妹也看严恒睿不顺眼,这又影响了墨昀和晚烛的态度,长清不知道个中恩怨,只晓得随大流,跟着大家一起讨厌此人准没错。由此看来,严恒睿的地位是由高转低,他这辈子恐怕从未被如此对待过,脑海里产生一些怪异的念头,书怀也能理解。
文砚之看走了眼,冥君不来是对的。严恒睿根本没有任何反常,他在鬼使面前的表现,完全是装的。
因为严青冉喜欢亮堂的地方,所以冥府灯火通明,但关押严恒睿的这间屋子,根本就照不到光。鬼使心狠手辣,不留情面,直接把他塞进来,还没关几天,他就已经受不了了,拼了命的想要出去。书怀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嘴里问着:“你装疯卖傻,意欲何为?冥君日理万机,管不了你这些事了。”
“他忙得很,他忙得很……人界就该多死几千个几万个,都挤到他面前,把他一起弄死,一起灰飞烟灭!”严恒睿冷笑着,突然抓住窗框,整个身子往前倾,好似要从缝隙中挤出来一般,“放我回去!我还未死,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你睁大眼睛看好了,我不是鬼,不是鬼!我和他们不是一种东西!”
妈的,这疯得不轻。书怀被他剧烈的动作吓出一层冷汗,险些就要拔剑,好歹缓了过来,没好气地回答:“是,是,是。你们不是同类,他们不是人,你不是东西。”
说白了严恒睿就是想回人界,他还没有活够,意识不到自己早该死了,思霖占据他的躯壳太久,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他仿佛沉睡了一样,外界的时光飞逝未曾影响到他,给他造成了错误的认知。事到如今,他还把自己当作高高在上的帝王,以为旁人都要将他捧到天上去,这种毛病都是惯出来的,欠骂。
骂两句好像顶用,书怀眼看着面前这人突然安静了,刚舒了口气,一颗心却又提上了嗓子眼。严恒睿铁了心要回人界,他无法破窗,就选择了破坏那扇门。屋内所能找到的器物,大约都被他拿来凿门了,此刻那扇门从外面看着尚且完好,实际上里头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木片,他用力一砸,居然将门打开,头也不回地冲入了黑暗。
他原本是走不掉的,在他跑出来的那一瞬,书怀就抓住了他的衣袖,哪知半空中突然掠来一道罡风,书怀手上登时被割出数道血痕,紧接着白光一闪,严恒睿在他眼前消失了,一个大活人,连半根头发丝都没剩下。书怀在四周找了一圈,寻不到人的气息,更看不出他从何处离开,当即心下大惊,连忙返回大殿将此事上报,冥君与鬼使一同前来查看,却又发现了怪异之处。
“内部断面整齐,属利器切割,不是他凿出来的。”鬼使蹲在地上,仔细观察那块门板,眉头拧得死紧。这也算是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