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背影矫健而迅捷,动作洒脱干净,和这个年纪的所有健康的男孩子一样。陶诗序看着他的背影转过墙角消失在了她的眼前,终于不见了。
仿佛每一个人都在急不可待地从她生命中消失,从爸爸开始,然后是妈妈,姜可晨终有一天也会离开的,虽然他亦不过是个过客,对她的照顾也不过是出于良心和怜悯。当然,还有那个人。
她眼底的神情暗了几分,仿佛一盏灯,明明灭灭,跳动不止,却又最终免不了熄灭的命运。的确,人生之中,每一个人于我们而言都只不过是过客而已。长路漫漫,无论有多么崎岖艰险,终究都还是要我们自己独自一人走下去。其他的,不过是某一段路上的同路人,有缘分的,说个话,没缘分的,永远也搭不上言语。
她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这一方小小斗室,大概是因为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当然也有可能最近的治安比较好,她一个人独占了一间房子,一个人呆在这里,终日陪伴她的不过是头顶上那一盏惨白的白炽灯,和一个半尺见方的小气窗。这里的灯光永远都没有变化,灯悬得很低,差不多就在她的头顶上面,她站起来的时候还要小心一点儿才能让自己的头发不要碰到灯泡。
已经是盛夏了,如果妈妈还在的话,她现在应该正坐在教室里,吹着电风扇,做着那些永远也做不完的习题,或者正在和唐蜜讨论,那个漫画人物最让她们心动。这才是青春,这才是她们这个年纪应该享受到的东西。年轻是上天的恩赐,就是要用它来经历应该经历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住在这yin沉黯淡的天花板,只能透过那一扇小小的气窗,遐想窗外的世界。那根本就不是她要的,也不是她应该有的,她现在有些后悔,如果妈妈地下有知,恐怕此刻也会为她担心不已吧。
若是再大一些,她处事能够再完美再全面一些,今天住进这里的人就不是她了。说到底还是太年幼了,年幼到不知道应该怎样掩饰自己的情感,非要和人家拼个你死我活,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而且,还牵连了无辜的人。
时光仿佛在这里都是静止的,她看不见时间,不知道日期,只能从每天送饭过来的次数来推测究竟过了几天。可是时间稍微长一点儿,她就觉得头很晕,睡醒过后,连上午下午都分不清楚了,更何况还是时间。要不是那扇可以看见一小方天空的气窗,她连白天晚上都不知道。
一个人住有一个人住的好处,那便是清静,没有人来打扰她。可是太过清静了,就变成了安静,最后成为了死寂。她一个人待在这样寂寞的空间当中,不和人说话,当然也没有人来找她说话。除了那个实习的小警察会趁着送饭过来的档口跟她说几句话之外,就再也没有人理会她了。
这样的日子过得艰难而漫长,牢房之中,她分不清日和夜,也分不清岁月过了几许,没有人告诉她,而她也早已经对时间失去了关注的勇气。怪不得以前语文老师上课的时候说,把人单独地关在一个小小的暗无天日的房间里面,不出一个月人就会疯掉。当时他们全班都还带着几分的不以为然,可是现在真正身临其境的陶诗序很想告诉那些曾经的同学,这是真的。
只是她没有疯掉。
她每一天所能够做的,不过是待在那里,把以前将近十八年的时光中她所能够记起来的片段回忆一遍,每一次梳理她都发现自己曾经是何等的幸福,只是当时身在其中而不自知,等到现在身陷囹圄,方才明白当初母亲为她创造出来的环境的难得。仿佛一场大梦一般,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曾经那对把她捧在手心当成无上珍宝的父母早已经反目成仇,一个自杀,一个另娶他人,再也不要她了。
她一个人,待在这里,用来应付寂寞的方法是无止境地昏睡过去,每一次她睡过去,她就梦见那个被她失手杀死的孩子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眼珠子黑白分明,虽然大,可是却没有半分生气。他看着看着眼珠子就从眼眶里掉了出来,然后是头,再然后是双手,然后是双脚他的血像是喷泉一样从他小小的身子里面喷出来,喷得到处都是。
她仿佛是置身于一个不大的盒子中,不知道是谁,将她和那个孩子关了起来,任凭她怎么用力都不能冲破开去。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多的血从那个孩子身上流出来,然后慢慢地升高,将她整个人淹没。
就在她以为她就要溺死在这猩红的血液中的时候,有一个人从对面走了过来,这里明明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进来的,总之就看到他慢慢地走过来。和往常一样的眉眼,清俊中带着几分骄傲,几分不耐,可是在看人的时候偏偏就让人觉得他的眼睛里是有自己的。
他依然是往常的那身白上衣牛仔裤,简单到不行的装扮,却符合那个年纪里所有女孩子的梦中情人的模样。他从滚滚血液当中行来,明明那血液已经漫过了陶诗序的鼻子,可是他一路走过来,就像是走在平地上面,衣袂飘飘,犹如武侠小说里的绝顶高手一样,渡江而来,半点血液都不沾。
他蹲□子,将被那血液弄得浮起来的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