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
“姑姑……”木潸几步走到木苒身边,颤着手拉住她的胳膊,指尖冰凉,“它的话是什么意思?”
木苒没有回答木潸的问话,她直直地看着朱厌,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漠然,“果然是你干的,对不对?”
朱厌向她迈进一步,歪倒的脑袋只由一层皮斜斜地挂在脖子上,“这几年我的记忆力越来越差,很多事我都记不住了……但是,我一直记着你,木苒,你一定想象不到你心目中的英雄临死前的模样,在你心里,他是永世不倒的强者,我们所有的人和事都只不过是他的陪衬。”
木苒好似已经完全从最初的惊惶与震动中恢复过来,她冷着脸看向朱厌,平静问道:“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当年那件事,是你干的,对不对?”
“……嘻嘻嘻,你果然还是长大了!”朱厌双手平摊,衬着它歪倒一边的脑袋,如果忽视它被赵煜烧得血模糊的一张脸,姿态看上去倒是有些假惺惺的可爱,“长成你最嫉妒的那个女人的模样,成熟美艳大方得体,只可惜,我还是最喜欢你小时候的模样,一副装模作样的少年老成,一旦那男人出现在你面前,你连眼睛都舍不得移开分毫!木苒!这就是你!连我都不忍心看下去的你!”
“住嘴!”出声喝止朱厌的人是福壤,他小山一样的身体巍峨挺立在木苒身后,像最忠诚的古代战神。
朱厌的头微微动,丑陋的脸上露出一抹狠的笑意,“是你!误入禁林的傻大个!竟然能让一直冷心冷血的木苒耗费自己的血救下的陌生人!傻子!连我都舍不得吃的木苒的血,是你有资格享用的吗?”
“砰!”木苒一拳击在身旁的木柱上,笔直的红漆木柱瞬间现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凹痕,“多让你活了十一年,你的废话竟然变得这么多。”
四周火光冲天,跳跃的红影里,木苒像一棵扎于深厚大地上的老树,沉稳淡然,她的背挺得笔直,一头黑发纹丝不动地垂在肩背上,在她的身上,已经寻获不到一刻钟前的混乱与无措,几乎要让人以为先前的种种原来不过是幻觉,真实的木苒依然是久历风雨而不倒的大树,而非风雨中无处依偎的浮萍,她说:“我最后问你一次,那次的事件,是不是你一手造成的?”
“……嘻嘻嘻。”朱厌又前进一步,目光片刻不离木苒,“是我干的。”
“……等、等一下!”一直站在木苒身后的木潸面色惊慌地站出来,她隐约感到他们所说的那件事必定是非同凡响的,“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姑、姑姑……我爸爸妈妈不是被凶兽吃掉的吗?这……”
“自然是被凶兽吃掉的,可问题是,他们为什么会被凶兽吃掉,人天生都是趋利避害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行为不是你们兆族人的风格吧?”朱厌冷笑道:“小姑娘,你怎么不认真想想事情的始末?为什么你母亲会独自上山?为什么凶兽抓到你母亲后没有立即吃掉,反倒为你父亲留下了充足的时间赶过来?”
“……你……你的意思是……”木潸听得瞠目结舌,“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圈套?”
“是的,”朱厌嘿嘿地笑,“而给他们下套的,正是我。”
“下……下套?”木潸不自禁上前一步,满脸困惑惊疑地看着朱厌,“可是他们都说我爸爸妈妈是被梼杌吃掉的啊?怎么会是你……”
“是的!愚蠢的人类!我不过抛下诱饵,他们便会蜂拥而上,以逸待劳的我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坐在一旁,好好看着那两个人如何被一口一口吃掉!哈哈哈!”朱厌放声大笑,笑声凄厉嚣张,“你们一定想象不到这场游戏有多有趣!”
赵煜从二楼下来,走到木潸身边,握住她因激动而颤动的双肩。
“我不过是让几只小兽放出风声,说在林子东面看到疑似木苒的女孩,你那嫂子便迫不及待地找了过来,她永远都想象不到,等待她的不是木苒,而是在那儿潜伏已久的梼杌!”火光照在朱厌倾斜的脸上,跳跃出明明灭灭的光影,“那只梼杌垂涎你们兆族多少年了?它那肮脏烂泥的脑子里除了吃还是吃!不过是刚刚抓到一个女人,它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吃掉她,要不是我劝它拿她当诱饵,引出她的丈夫,它哪里能享受到两顿大餐?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又怎么可能实现生同衾死同的愿望!哈哈哈!小姑娘,你该怎么感谢我呢?哈哈哈!”
木潸又急又气,步子一迈,就要冲过去与它决一死战,一只瘦瘦的胳膊横着伸过来,将她拦住,木潸双目通红地看向手的主人——木苒,哽咽喊道:“姑姑……”
“木潸,这一切都是由我引起的,现在就该由我来结束。”木苒走近朱厌,沉声说道:“十几年前的恩怨,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朱厌收起那张令人憎恶的笑脸,它将脸转向木苒,黑乎乎的两只眼睛死一般盯着她,“木苒,你的一生都被那两个人禁锢住,是他们让你寂寞,是他们逼得你远走他乡,我不过是想要把你解救出来!我不过是想要替你报仇!”
“住嘴!”木苒厉声喝道:“你错了!”
朱厌一愣,继而讥笑道:“我错了?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如果没有他们俩,你一定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没有他们!”木苒突然拔高声音,厉声说道:“如果没有他们俩!你以为你还遇得见我吗?”
这是一个听在所有人耳里都相当惊悚的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