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越来越热了。武汉骤然感觉好像到了七月——不是因为刚才鹦鹉电话里提到了那一年的问题,而是确确实实的热。和四月简单直率的阳光照不同,空气里的热浪都是你看得见的,滚烫滚烫着浮动,似乎下一秒你就被熔化成整个火炉的一份子——当然,在外人看来,所有火炉城市的夏季,无论四月五月六月七月都是一样的热,只有真正的武汉人才能把它们敏锐地区分出来。
天气越来越不正常了。他眯起眼,看似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路上,琢磨着所谓的气候变暖问题,全世界都知道,全世界都在喊必须阻止它们,全世界都阻止不了它们。
到处都在修路。城市像一块万圣节南瓜,被挖了又挖,撬了又撬,然后填上新的其他的玩意进去。这些年,连一向彪悍得称霸全国的武汉巴士司机们也越来越不能够随心所欲了,堵车的面前,无论什么来头,宝马和qq,巴士和私家车,一律平等。
领导们多年来迷恋于修路,修得整个武汉的市民被堵得越来越暴躁。事实上这件事情是永远没有尽头的,因为修了这一块还有下一块,道路越来越多永无止境,修好了后面的路前面修完的路又坏了旧了落后了,尤其是在这个已经被豆腐渣标记的年代。
武汉一边走一边想,如果真像电影里发生的那一幕那样,地面裂开了,所有这些水泥路沥青路高速路和轻轨……全都啪啪啪高高的被掀起来,翻滚着掉进地面大裂缝里去,连带着那些宝马们别墅们也全都没有了,平静以后,世界一穷二白,秒速进入共产主义社会。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其实他自己倒没什么,反正武汉也不富裕,但是沪君这样的就损失大了;哦对,他现在正走在去见上海的路上。不过就算见了也说不了什么,无非是汇报汇报情况……现在的情况就是老龙和他勾搭的夜叉在耍流氓,人家躲在江底不出来你就算炸出来了还是打不过,何况你其实本就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信了你的邪~~~~~红得像个番茄~~~~~信了你的邪~~~~~搞得人格分裂~~~~~”
“喂?”他不耐烦地对着手机喊。
“你们太心急了,”电话那头低低的嗓子带着太阳一般赤果果的笑意,“武汉,事已至此,你们已经阻挡不了了。”
“夜叉?!”他骤然狠狠皱起眉头,反地扫了一眼四周,警觉道:“你在用公共电话?你现在不在江底?”
“你愿意这样叫其实也没有多大关系,”他愉快地说,“今天我心情好不和你计较——你想用gps定位?哈,没用的,你找到我也没用,何况你怎么知道我不在江底,你觉得我一定没有手机么?要不要告诉你我的型号是……”
“你想干什么?”武汉冷静地打断了他。
“停手。”夜叉笑道,“感谢你们傻逼的爆炸行为,我们所做的事半功倍,现在它已经准备破蛋了……”
“我靠!你们真孵那个恐龙蛋?!”武汉恶狠狠地对着电话吼,“老龙把他的力量全灌进去了,蛋孵出来了老龙怎么办?——是你逼他的?!”
“啊呀呀,你太暴躁了,”夜叉说,“真不愧是武汉啊。我怎么可能逼他呢?我是这样尊敬敖平的兄弟……”他神秘一笑,又说:“何况,你,怎,么,知,道,他,会,因,为,孵,出,那,个,蛋,而,挂,掉,了,呢?”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武汉冷笑道,“老龙怎样我能放心,他起码不会做危害人民的事,你个斑马的就会!妈的个老子滚出去!”
“这是由你决定的么?”夜叉也沉地笑了起来,“别把我想得那么坏,是老龙请我来帮他的……”
“滚!老子再说一遍,从老子的地盘滚!”武汉厉声道,“带着你个斑马的虫子给老子滚出中国!”
有什么亮闪闪的东西从眼前晃过。
“轰——咔啦!”
武汉骤然抬头,震惊地看到头顶白日朗朗,却凭空一道惊雷打下,震得空气里热浪纷纷为之一抖。行走的人群无一列外地抬起头来,迷惘地骂了几句,骚动之后,又重新盲目地各走各路了。
夜叉在电话那头尖利地哈哈大笑起来,比所有电影里那些反派配音都格外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和现实:“晴天霹雳了,看到了么,武汉?”他轻佻而亲切地说,“接下来还有……”
“轰——咔啦啦!”
“看到乌云了吗?”夜叉说,“注意你头顶的西南角……喀拉拉!”他一边拟声一边笑道,“来点雨怎么样?下雨吧?下雨吧?亚拉那一卡!”
细密的雨点开始飘下来了。满街的长腿姑娘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购物袋举在做好的发型上,蹬着高跟鞋匆匆地跑着。
武汉站在雨里,他身上已经越来越湿了;但他眼睛还是冷静而锐利的。他看着东北角的天空,和西南方向涌来的乌云不同,那里还闪着耀眼的太阳——
“再道闪电吧,注意!啊哈哈哈哈!”夜叉疯狂地笑着,就像一个在控制室里纵着风雨雷电的小孩一样,拟着声说:“呜哈哈!嚓!——看到了吗看到了吗?真美!这就是大自然的艺术!再来一发如何?亚拉那一卡!?”
“你脑壳有问题?要搞么斯,说。”
“你真不讨人喜欢。”夜叉压低了嗓子,“武汉,一切已经开始,天劫和地劫必须同时到来,这是整个世界的命运,一起来见证历史吧,你懂的,这么多年中央的教科书一直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