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黑,院子里站着一堆子人,还拎着几个灯笼,黄隽借着那灯笼才看清了这群人里除了领头的秋桐,其余的他一个都不认识,皆是些五大三的女子。黄隽心想这恐怕都是府里负责看家护院的,瞧着像是练家子的模样儿,找她们来搬箱子虽说的过去,只是这听水居毕竟是小姐夫郎的居所,这乱糟糟的涌进一帮野女子,又是晚间的时辰,若有那没规矩的闹出些事儿来可就不太好了。。。
黄隽也没言语,只瞥了瞥身边的秋桐,那秋桐被这轻飘飘的一眼扫过,立时就明白了小姐的意思,凑到近前低声回道:‘小姐,秋桐也知不太妥当,只是要搬的箱子太多,一时腾不出人手,这才派了些护院的过来,不过她们在府里时日已久,都知晓规矩,等把箱子都归置好了,我就带着人退下,不打扰您和吕正夫休息。。。’黄隽微微一笑,暗叹和秋桐这鬼丫头打交道就是轻松,遂不再为难她,开口说道:‘这倒没什么,你不必太苛责自己,虽说只是从西阁搬到这听水居,可也不是件轻松的活儿,你今日为此事耽误了不少工夫,待会儿就早些回去,怕是闻香苑的事儿也挺多的吧,你也不容易啊’,秋桐听完小姐的这番体贴之辞差点当场就红了眼圈,她前前后后奔忙了大半日总算是没有白费心力。。。她忙低下头回道:‘秋桐为小姐办事儿自是本分,能得小姐满意就好。。。’黄隽耳听着这隐隐的效忠之意,只微微点点头,也不接话,偏过脸招呼春溪让她安排个闲着的厢房先腾放那些口箱子,又命青竹去拿些散碎银子打赏院中众人。一旁的秋桐见小姐没出声,心知方才的话说的有些急了,偷眼瞅了瞅那面上也没什么不虞之色,想着小姐应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大约是场合不对不好表态吧。。。秋桐略略放下了一颗心,又听小姐已做下了吩咐,遂跟着催促那帮子护院加快些手脚,待忙活了半天把那些箱子一一归置好,就带着人退下了。
黄隽正要领着春溪去小厢房清点他的个人财产,见吕清慢慢的走了出来,身边也没带个伺候的,他赶紧三两步的上前扶住那细软的胳膊,略有些责怪的说道:‘不是让你安心吃饭么,这里也没什么事儿,我去瞧瞧那些东西就回’,吕清心知妻主是在担忧他的身体,只是他一个人吃饭觉着冷清,又因着身孕胃口也不好,便只喝了半碗汤,等着院子里那一阵响动过去就想出来走走,此时见妻主这般的紧张自己,吕清心中很是欢喜,遂嘴角一弯,笑着嗔道:‘我是来看看你都背着我藏了些什么好东西,怕是这几年攒下不少了吧。。。’
黄隽一阵失笑,他这个孤魂可是一穷二白的到此异世,那小厢房里就是有什么天大的宝贝也是属于颜汐那小财主的,只是实情太过于诡异,他再怎么对清儿坦诚以待,这一段奇缘却是万万不敢说破的,他深知清儿心之所属其实是那已魂飞魄散的颜汐,可他的这段情却是一往而深再不愿放手,如此也只好借这身皮囊表尽自己的心意,唯盼爱人日日都有笑颜,自己的那些个苦闷也不值一提了。。。黄隽想及此处不由得感叹,他一个四十好几的大老爷们居然像个怀春少女一样与爱情有着这般倾尽所有牺牲自我的神,看来爱情这玩意儿真真是碰不得啊。。。他心里乱乱的想着,面上却又挂上了那熟悉的不正经的笑容,只凑在吕清耳边悄声道:‘清儿这话可就见外了,你我夫妻一体,我这个大活人都是你的,那些个死物不也全是你的么。。。’
吕清眼见这人那股子邪劲儿又上来了,说的话也这么露骨,他羞的直脸红,不停埋怨自己怎的忘了这人顺杆儿爬的毛病还尽说些招她的话。。。他不善言辞脸皮又薄,羞恼之下竟是找不出什么来回这冤家一句,红着脸憋了半天又想着下手去拧她,只是他这治人的招数有限,还未动作就被身边人一眼看穿,就见黄隽噌的一把将那细细的小手腕牢牢握住,又搂上了那同样是细细的小腰,趁着这看似是携手同行的姿势慢慢领着他往那小厢房走去了。。。
小厢房里十几口箱子正张着嘴儿依次的排开,瞧着甚为壮观,待黄隽踱着步子看了个遍,却是止不住的叹息,这东西看着挺多,可半数都是些书,还多是脱了页掉了皮儿连线脊都散了的旧书。那颜汐如此之刻苦钻研,怎的还未捞到一官半职,若说是受了母亲的拖累,就该早早断了仕途上的心思去琢磨别的辙儿啊,这一大家子以后是要指望着她这个嫡长女来养活的,可瞧眼前这等架势,似是这人铁了心要一条道儿走到黑了。。。黄隽随手翻了两本,见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蝇头小楷做的批注,幸好这异世的字同原先那个世界的繁体字一般模样儿,他也免了个文盲的下场,眯起眼睛读了两行,入目的却皆是些‘不错很好理应如此就该这样’之类的感悟之词,他一时哭笑不得,只觉得这颜汐真是白长了一副干狠厉的面相,内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榆木疙瘩。。。
黄隽为人并不刻板,他心眼活脑子快,之所以会在机关混迹了二十年还是个小小科员,是因为他安于现状从不贪恋多求,也因这种处世的态度,他平日里最不喜的就是那些没事儿就拿鞭子抽自己硬逼着自己达到某种高度的偏执的人。他一直认为人这一辈子太过于短暂,且现实骨感理想丰腴,既然不能奢望事事遂心,唯有少给自己压力,让这没什么滋味儿的日子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