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动,练儿喊话时正往我这里看,自己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于是当即回应了声尖锐的呼哨,一跃数丈,又回了第二声,然后是第三声,几声呼哨相隔甚短,方位又不同,在山谷间回荡呼应着,惊得那领头的连城虎大叫道:“不好!有埋伏,快走!”
这次随他前来的人本就不多,他本人和那大喇叭都还有伤在身,虽说身手都还可以,但果然禁不起变故和恫吓,一嗓子下顿时人人逃窜如惊弓之鸟。练儿本就存了不想缠斗之心,当下只按剑连连冷笑,其实并未怎么追赶,由得那帮人消失无踪,这才转身跳上石台,一手仍警惕持剑,另一手挽起老爷子道:“义父,你没事吧?受伤了么?”老爷子一摆手,低沉道:“没大碍,你扶我下去。”
练儿扶老爷子的功夫,我也纵身几个起落跃了下来,唯有铁珊瑚一直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手中剑始终凝在那尺许之处,进不得半分,也退不了半分,而地上慕容冲已经面无血色,早失去了意识。他先前舍身之举,其实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铁珊瑚亦不会例外,铁飞龙被练儿搀扶下来,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握住自己女儿持剑的手低声道:“珊瑚啊,我懂你心思,可他救了你老父亲的一条命,这个情,我得替他求啊……”
铁珊瑚不回答,只是脸色发白,过了半晌才木然道:“爹,你不懂。”这时候练儿在旁边也开口道:“珊瑚妹妹,那场祸事,慕容冲确实是凶手之一,可不是元凶祸首。主凶金老怪已当场死了,还有一个应修阳,他比慕容冲更不是东西,咱们要报仇,就把帐都记在那家伙身上好了。”
怎么劝,铁珊瑚都沉默不语,待到老爷子想拉开她,孰料她神情就是陡然一变,“你们……统统都不懂!”随着一声情绪爆发的叫喊,铁珊瑚手中的青峰就是一动,亏得老爷子手疾眼快拉住慕容冲一拖,这才免了一道新伤。
其实珊瑚似乎也没有刻意取对方首级的意思,一划不中,负气般转身就跑,“珊瑚!”老爷子甚是为难,看着想追,但又放不下口鼻流血不止的慕容冲,我与练儿目光一对,听她道:“你先去,盯住她免得又生事端,我和义父在后面慢慢来。”当下点点头,拔足就追了出去。
铁珊瑚轻功并不算多高明,不出多远自己就赶上了她,不过却不想阻拦,只是在后面遥遥跟着一同前行就好,毕竟比起强截停她下,不如陪她奔走,情绪的苦闷,若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发泄也是好事。
发泄归发泄,一开始还有些惴惴不安,担心铁珊瑚气急之下真做出什么不妥之事,后来见她奔的方向才渐渐放下心来。这一路铁珊瑚没去别的地方,而是径直奔回了长安镖局,待奔至后院屋前时,似乎再也按捺不住,一声长啸,挥剑就在院中砍将起来,一时间但见青辉纵横交错,树叶离枝,花草纷飞,我站在圈外无奈看着,向闻声而来的龙总镖头歉然抱拳,总镖头笑着摆了摆手,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珊瑚这么闹,神色间倒透着几分与铁老爷子相仿的慈爱。
这放肆发泄了一通后,铁珊瑚终于渐渐安静了下来,拄着剑跪在满地落花残叶中发了一阵子呆,然后往怀里摸摸索索一会儿,掏出那个随身的小灵牌放在面前,接着继续发呆。龙总镖头从背后推了推人,示意我上前去,他自己则摇头叹息着,默默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