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半信半疑的派人去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叶阜已经急匆匆迎出来, “大人怎么回事?我听衙役说你……”声音戛然而止。叶阜的眼睛大如铜铃, 惊恐地看着他。“您遇到什么了?”
“进去说吧。”叶思睿疲倦地说。
升早堂的时候快到了,这是大事,不能拖延, 叶思睿叫叶阜先去忙,不要声张自己已经回来了。他和夏天舒牵着马绕了一圈到后院。叶思睿解下包袱给夏天舒,叫他去刑房找仵作。
叶思睿回屋换了常服,连沐浴的功夫都没有, 潦草地写了张纸条,请人递到安顺侯府,然后就奔着典史衙去了。典史在和县丞一起升堂, 衙门里的官吏见他穿着服色都略微有些惊讶,叶思睿和颜悦色地问文书:“这里有没有和临县图志?”
典史衙存放了很多卷宗。文书一听便取了四册书,“大人要哪一册?”
叶思睿不知道吴信天被拿走的书是哪一册,但他已经想好了这个问题。“哪一册记载的与归善里风土人情相关?”
文书说:“您这样问……下官这么说吧, 县志是按照地理沿革,风俗人物,赋税劳役分的,您若这么问,哪一册都与归善里有关。”
“那我便都拿走好了。”叶思睿接过书道谢。
回屋细看,果然如范知所说,记得是各乡各里地理沿革,风俗人物。其实他心里隐约已经知道了吴信天在找什么,但对于从何下手也有些茫然。和临县是前朝旧制,归善里则是高祖在位时所设,是和临县东南角的一百一十户人家。他逐册翻看,慢慢发现了蹊跷:同一年,归善里各户的田税比其他地方的总要低五六成。同一年不会有饥年丰年之别,就算此处的土地比别处差吧,怎么会少这么多?而且,前些年与别处也不过是一两成的差别罢了。从天显元年开始,交上来的田税越来越少。
其他也有不对,同样是天显元年起,归善里从未有人入读县学。连续四年,一百多户人家竟没有出过一个秀才,简直匪夷所思。何况和临县毗邻京城,是科考大县,往前翻几年,归善里也不是这幅光景。
叶思睿合上书。这说明了什么?
叶阜下堂回来,立刻来找他。叶思睿见到他想起另一件事,“这四五年间和临县有没有衙役失踪过?”
叶阜想了一会,“若我记的不差,有。”他一面说起,一面叫衙役按他吩咐去找卷宗,“那个衙役叫牛朴,四年前归善里的田税骤减,里长在早堂上受质问,只说收成不佳。岑县令疑心他们隐瞒不报,派衙役去督查,谁知他一去不返……”岑县令就是岑光霁,在安顺侯寿宴上中的毒解了,但是身体虚弱了很多,叶思睿派人送他回家后就再也没见过。
“为何不查?”叶思睿急切地问。
“查了。”衙役送来卷宗,叶阜一边凭记忆讲述一边翻看核实,“这一次派了大队人马按路线一路找过去,找到归善里,里长说根本没有衙役来,同乡的各户人家皆可作证,几位里老人也发誓没有见过,喏,口供都在这里。”他把卷宗推给叶思睿,叶思睿一看里长是冯弘广就露出一丝冷笑。
叶阜又说:“无凭无据,四下找遍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岑县令也没办法。最后派人去核实,归善里确实收成不佳,只好草草结案。”
可是撞到我手里了。叶思睿说:“你陪我去看验尸。”于是一起去刑房,一路上叶思睿简单讲了沿路的发现。
“这是怎么回事!?”叶阜惊诧十分,“私藏□□,还袭击县令,暗害衙役……这是要谋反不成!?”
“只怕本来就是一群反贼。”叶思睿说。
他们本以为会见到验尸的场面,一进去,就看见夏天舒和仵作巴巴地等在灶台边,灶台上一个坛子咕噜咕噜烧着,酸气弥漫。
叶思睿一看就知道与先前叶思睿所说的“煮骨”。叶阜却不知道,笑问:“你们在这里偷懒吃东西么?”说着要凑上去看他们煮什么,夏天舒握住他的手腕。“别动。”
叶思睿心中微妙得有些不痛快,也说不清原因,可能是这里的酸气太重了吧。“玉峰,你过来,他们在煮骨呢。”
叶阜退到他身边,“煮骨是什么?”
夏天舒还没回答,仵作抢先说:“回县丞大人,煮骨乃是y-in雨天检验白骨的方法,用炭火来煮醋,放入盐、白梅同骨一道煮,等煮到千百滚后取出,用水洗了,对着日头照,有伤痕即可见到。若是晴天则不用这么麻烦”
叶阜于是笑道:“这法子真奇妙。”
叶思睿也觉得奇妙,但四个人一起紧盯着灶台上的罐子,里头咕噜咕噜煮的却是人的尸骨,这场景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好了。”夏天舒说。水沸腾了一阵子。仵作熄灭灶火,用厚厚的布裹着把坛子搬下灶台,掀开盖子。一时酸气浓的睁不开眼。等叶思睿缓过神,夏天舒和仵作已经铺开白布,待罐子里的玩意稍微冷却,便将骨头一块块捞出来放在白布上。
叶思睿已经见过夏天舒面不改色地拼骨了,只是从煮沸的罐子里捞骨头又是另一种体验。夏天舒和仵作捡起一些关键处的骨头检查。“你看。”夏天舒举起一根骨头,叶思睿和叶阜也只好抑制不适感,凑过去看。那根骨头弯弯曲曲,上头一抹青黑之色,是生前所受的伤。
“这是什么骨头?”叶思睿问。
“肋骨,左右肋骨各十二条,八条长,四条短。”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