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恒虑表情有些怅然,“大人猜对了。”
夏天舒看不下去他们一问一答相得益彰,冷冷地发问:“他们资助你,与你还有情分,你就这么报答他们?”
一直沉默的萤草终于找回了声音,尽管那声音还是尖锐的、发颤的,“吕郎,你真的要害我?”
夏天舒松开手,吕恒虑坐直了身子,朝着萤草拱手,但是抬起手臂牵扯了肩膀伤处,原本的笑容有些扭曲。“与三位姐姐有过婚姻之约,如今只好地府再续前缘了。”
夏天舒站直了身,居高临下看他。“让他们死时衣不蔽体,这就是你的报答?”萤草用帕子捂住脸,扭过头。
“你要寻死?”叶思睿问,“是了,你要为母丁忧,可是三年以后还可以入京赶考,你就因为这个就要自戕吗?”
吕恒虑被他们撞破、被夏天舒刺伤、听叶思睿陈述案情时始终保持着淡然,此刻面上的沉静终于碎开,露出了苦涩的神情,“三年之后又是三年,大人,你知道我已经等了多少个三年?人生又有多少个三年?”
“你若等不下去,那也只能说明活该你没有考上。”叶思睿厉声说道,“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你将书院名誉置于何地?将吴山长置于何地?松和书院的举人杀了人,这样的消息传出去,你要你的同窗们怎么办!”
吕恒虑目光空洞迷茫。叶思睿说:“天舒兄,将他带回衙门吧。他就是死,也该死在刑场上。”
将吕恒虑收押,听取供词,画押宣判,忙完之后,叶思睿特意前去悦来客栈拜访吴山长。
松和书院的举人,曾经的天才杀人的故事已经在和临县传开,吴山长好像一夕之间老了十多岁,起身行礼的动作也迟缓了许多。
“吴山长,”叶思睿朝他躬身行礼,“对不住您。”
吴山长摆摆手,“大人为民伸冤,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是他自己造孽,造孽啊……”他说着说着,不禁老泪纵横。
叶思睿扶着他的手坐下,“吴山长,科举录取的应是德才兼备之人,书院本就是育人之所,育人,首要的就是修身立德。而一味学习经义,临帖做文章,反倒本末倒置了。”
“你说得对。”吴山长慨叹。
“我还是打算把侄儿送去松和书院,他能明白事理,学些处世之道我也就满足了。吴山长肯收下他吗?”
他一口答应,“大人不嫌弃,我当然乐意。”
“吕恒虑倒是提醒了我。”叶思睿说,“书院里家境贫穷的孩子,从前只有冬日的衣物和加餐两样补贴,往后只要他们考中生员进了学,赶考的费用,也由官府出了吧。”
吴山长拄着手杖站起身,郑重地向他行礼,“我替书院的孩子感谢大人。”
叶思睿连忙扶他坐下,“吴山长言重了。”
告别吴山长时,外头又下雨了,叶思睿正一筹莫展,就看见一辆熟颇为眼熟的青色马车驶了过来,赶车的车夫穿着蓑笠跳下车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叶思睿问。
“你的小厮说你独自过来,没有带伞。”夏天舒说,雨水顺着他的箬笠滴到叶思睿身上,“快上车。”他为他撑开一把油纸伞,拉着他往马车走。
“你之前生我的气究竟是为何?”叶思睿问他。
夏天舒扶他上车,自己也跳上车,牵着缰绳调转马头。“我何时生过你的气?”
马蹄哒哒,拉着马车在雨幕中一路穿梭。
第32章 夺命噩梦(一)
火, 到处都是火。
明艳的火光铺天盖地,滚烫的热风熏烤着他暴露的皮肤,吹动他的衣摆。火舌烤炙中, 有人向他尖叫, 那声音尖锐的不像是人能够发出的。有脸,熟悉的脸, 扭曲的脸,向他扑来。又是一道火浪, 所有的脸都消失了, 只剩下黑炭, 火光。
“少爷!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