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萧大人,很少有人愿意这么陪我闲聊,而不是客套地奉承我,多谢。”
萧莨轻声提醒他:“你不必这般与我客气,也不用一直称呼我大人。”
祝雁停低笑:“那我该如何称呼萧大人?”
萧莨怔了怔,他二人俱未及冠,尚未取字,以名相称又未免过于亲昵了些,他一时也不知当如何说。
“表哥。”祝雁停喃喃唤道。
萧莨诧异望向他,祝雁停笑着解释:“你我二人俱是景瑞皇帝的后人,我唤你一声表哥,并无错处,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萧莨失神一瞬,终是点头:“好。”
第8章 熠耀宵行
两刻钟后,云消雾散、雨晴烟晚。
暮霞已出,天际一抹胭色,带着雨过之后的潋滟。祝雁停收回目光,提醒萧莨:“表哥,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萧莨眼睫轻颤,不自在地点头:“好。”
承国公夫人卫氏才上完香出来,正派人到处找萧莨,见到萧莨与祝雁停一块回来,略有意外。祝雁停上前,恭敬地与之见礼,卫氏亦客气地问候了他几句,这才彼此别过。
走远一些,卫氏小声问萧莨:“你怎会认识了怀王府的小郎君?”
“有过几面之缘而已。”萧莨淡道。
卫氏迟疑看向他,似是想到什么,但见萧莨无意多说,便没有问。
陪着母亲吃了斋饭,萧莨回去独住的寮房,房间在寺院西北角,有一处小院子,专供来这上香的贵客住,女客们的寮房则在另一处地方。
房中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禅意,窗外种了棵银杏树,正值枝繁叶茂、翠绿喜人的模样。
月上枝头,萧莨叫人点了灯,倚在窗边榻上看经书,心绪有些散漫,不经意间又忆起那人说笑时眼波流转、顾盼生辉的模样,那双清浅带笑的眸子一直在眼前,挥之不去。
待到灯芯炸响,萧莨才回神,轻闭双目。
阒寂无声之时,窗外升起星星点点的火光,萧莨推开半边窗,蓦地一愣,不是灯火,是不知打哪里来的十数萤火虫,正在月下窗外漫天飞舞,如星光闪耀。
祝雁停站在银杏树下,手里握着一截竹筒,笑吟吟地望着他。
是月边星,亦是天上人。
萧莨怔然,就这么不错眼地回视着祝雁停,直到那人笑语呢喃:“表哥,这些萤火虫是我特地给你捉的,好看吗?”
不待萧莨开口,祝雁停靠近窗边,小声与他道:“你让我进去陪你说说话,好不好?”
萧莨做不出更多的反应,甚至一时间全然忘了要与他说什么,祝雁停便当他是答应了,手撑着窗台,就这么直接打窗户外翻了进去。
萧莨下意识地伸手扶住祝雁停,稳当当地将人接下,祝雁停跌进他怀中,抬眸轻笑:“多谢。”
萧莨不着痕迹地将人放开,移开目光:“不用。”
叫人送来茶水、点心和棋盘,俩人盘腿坐上榻,棋局摆开,祝雁停漫不经心地捏着棋子,心思并未放在棋盘之上,萧莨低眸啜了口茶,顿了一顿,道:“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你不也没回去,”祝雁停笑着摇头,“后山脚下的那座庄子是怀王府的,我今夜在那里歇脚。”
“……为何这个时辰又来了寺院中?”
“睡不着啊,”祝雁停懒怠地歪倚着身子,一手撑住脑袋,笑看向萧莨,“睡不着便出来四处转转,在后山上看到有萤火虫到处飞,就顺手捉了几只,我猜表哥你应当还没睡下,就拿过来给你瞧瞧了。”
萧莨心念微动:“是你自己捉的?”
“可不是,表哥以为是谁?我身边伺候的那个阿清,他笨手笨脚的,指望他还是算了吧,其他人我没带他们出来。既是临时起兴,自然得自己来,否则还有什么意思?”祝雁停一边说一边笑,映着火光的双眸中全是华彩。
“你……捉萤火虫?”
“不可以吗?”祝雁停说罢了然,“表哥是觉得我这样的身份,半夜不睡觉跑去山上捉萤火虫,有失体统?”
“不是,”萧莨略尴尬地解释,“我只是,没想到而已。”
“那表哥喜欢吗?”
萧莨一怔:“什么?”
祝雁停眼中笑意愈浓:“萤火虫啊,喜欢吗?”
萧莨的眸色动了动,未有回答,祝雁停兀自说下去:“我倒是挺喜欢的,小时候没别的东西好玩,家中主母又不让我离开自己的院落,夏日夜里院子中时常有萤火虫到处飞,我就捉了想要养在屋子里,不过这东西难养活得很,不几日就都没了。”
祝雁停喃喃低语,似感叹又似怀念:“表哥怕是不记得了,很小的时候,你还送过我一只萤火虫的。”
萧莨愕然。
祝雁停一见他神情便知他是当真记不得了,略遗憾道:“那时我约莫只有五岁,还是六岁?我母妃还在世,有一年夏日,宫中太后办寿宴,我跟着母妃去后宫吃宴席,你也随国公夫人同去,我们这些年岁差不多的孩子一块玩儿,你捉了一只萤火虫,见我喜欢,就送给我了。”
小少年板着张脸,却一脸认真地说要把萤火虫送给他的模样,经年过去再忆起,依旧叫祝雁停眼角眉梢的笑意都变得格外柔和。
萧莨一时恍惚,那么久远的事情,他确实已经忘了,记忆全无,如今听祝雁停提起,心下莫名地触动,更有遗憾。
“后来……再未在宫宴上见过你。”
“嗯,”祝雁停轻吁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