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之阳看他一眼,无声地点点头。
那头阚君桓热衷于把盘子里的虾兵蟹将摆出个海底龙宫的感觉,与在舞台上大气磅礴,疯狂张扬的酒客全然不同,他此时此刻的举动甚至有点儿幼稚可爱,唐之阳看了一阵,才说:“于斐的违约金,是你替他付的吗?”
阚君桓像是个被发现秘密的孩子,一下收了手,老老实实拿筷子把东西吃了,慢慢说:“给公司投一点钱,也算是做慈善……他还跟我说,一定会出道的。”
唐之阳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心底里藏着的感情终于剖露在外:“……你呢?最近还好不好?”
“第三次世巡准备开始了,新歌成绩也很好,固定综艺上了许多档,理应是一切好的。”镜片后面是温和忧郁的笑意,“弟弟们也出了新的solo单曲,我也写了许多歌,一切都很好……都很好。”
唐之阳看着他,心中却莫名有些滞涩难受,这些微笑与温柔是真,可他的歌,为什么又会如此忧郁哀伤,他坐在他的对面,似乎是近在咫尺的、触手可及的距离,但两个人之间又仿佛隔着遥遥远远的几重山似的,他从来捉摸不透他的心情与想法。
他已经说了很好,这些疑问对于唐之阳来说,又觉得有些难出于口的矫情。
阚君桓是永远强大坚定,披坚执锐的队长,永远为所有人解决全部的问题,他偶尔流露出来的寂寞与孤独,就像某一种一闪而逝的蹊跷,唐之阳每每看在眼里,却知道下一瞬间对方就会将那些似有似无的真实深缄于口,他心里有事,却不说。
这是唐之阳烦躁与不快的因由,每每想要接近,可一无所有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意欲与对方冷暖相呵呢?
“乐乐。”
那头的声音有些嘈杂,乐时顿了一下,说:“你喝酒了?”
那头一个激灵,欲盖弥彰又一本正经:“我没喝酒。练习生管理规定里哪儿让喝呀,回去不得让贝魔头骂死……乐乐,你什么时候回公司呀,我唱歌给你听!”
……还说没喝醉,隔着听筒都能闻见酒气。
乐时仍然冷静镇定:“你在哪。”
“我在南大街,街尾那家炸j-i店,等你好久没有来,酒和炸串都放凉了。驻店歌手在唱《end of the day》,唱得没有我好听,不知道怎么上了台。你想不想听,我想抢了他的吉他,唱一首歌给你听……”七歪八倒的话,在危险边缘试探的发言,乐时一点也不怀疑他会言出必行,一下窜到台上嚎他最喜欢的摇滚。
这要是让摄像机拍到,那还得了,乐时的语气没有软,像是冷硬一块铁石:“我不听你唱歌。你好好待着,我打电话给万幸,让他去接你……”
于斐信誓旦旦,话语里还有点儿瓮声瓮气的撒娇意思:“我没事。你来接我吧。我想见你。”
一南一北,相隔千里,怎么见他。真是不可理喻。
乐时没有说话,他的沉默让两端的世界更加繁杂吵闹,那一头小心翼翼,甚至有点儿莫名委屈地也安静许久,于斐的嗓音沙哑而低沉,像是夜里沙漠的一缕风,他一字一句,吞吞吐吐说:“乐乐,大家都在说我不好。”
“是我没有做对,让大家都失望了。没能努力唱歌,也没有负起责任,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害得他们一直被雪藏到现在,不能出道……但我不走、但我不走的话……”气声忽然就大了,他在极力压抑什么似的,时而清醒着盛醉,时而深醉里醒觉。
“我不走,我觉得我会疯了的……每一天都是一样的一天,漫长又难捱……”
“乐乐。你是不是也特别讨厌我。”
乐时低下了头,低声说:“你是自以为是,不计后果,辜负所有人的期望。我不理解你的所作所为,我也不想原谅。”
“……对不起。”
乐时攥了攥手机,真挚愧疚的语气一点也不像他。乐时顺着他委屈巴巴的台阶下,冷声指挥:“现在结账付钱,出门打出租车,回集训场地。”那头倒是很乖巧地照做了,炸j-i店的老板还认得他,甚至遥遥对乐时说了句你好,我在看你们的节目。
那头的人还沉浸在自怨自艾的伤情感性氛围里,唧唧歪歪向他说发自肺腑的真心话,显得卑微又难过,带点电流音的话响起来:“我真的,我一想到明天还是那样一天,没有止境的练习,大家都说我能做到最好的,可出了什么事情,却还是我……”
“那天在综艺上的事情,阚前辈真的不是我推下去的……后来的照片风波,我也百口莫辩……我知道,你肯定非常失望,所以才离开hp的,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对不起。你不要不说话,你……你理一理我。”
“……嗯。”
那头又一静,仿佛是这一声回应截断了于斐所有的声气。
乐时的回复仍然淡淡的,却不知心里是怎样的波澜万丈:“我在听。”
于斐那声笑颇有点儿破涕的豁然意味,他傻里傻气地哼唧了几下,不知在说哪国语言。一点儿微末的话好像就是阳光,能把他的心里照亮似的。那一面随着行车安静下来,大排档周围大声的喧笑与他听不明白的粤语,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可他站在这样的喧天热闹里,心底却清凉有风。
“你讨厌我也没关系,可我还一直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迟到的端午快乐!咕了两天是因为家人来这边了需要陪,咕咕两天十分抱歉!!作为补偿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