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等会儿。”庄奕放开一脸无辜的老舅,亲自监督他把血样收好,去客厅朝坐在沙发上寻聿明招招手。
寻聿明正和七表哥聊天,被他满口的什么“金木水火土”“天干日柱”绕得头昏脑胀,见他叫自己,忙脱离苦海,跑过去问:“怎么了?”
“没事,外婆叫你陪她打两圈麻将。”庄奕想伸手揉揉他头发,再一想现在不尴不尬的处境,又放下了手。
“可我不大会打。”寻聿明倒知道大概玩法,只是没怎么打过,手生。
桌上三个都是老手,他一个青瓜蛋,未免露怯。
庄奕不以为意,温声说:“没事,你尽管玩儿,我帮你兜底。”
他将寻聿明拉进花厅,按坐在外婆下手,道:“喏,我在旁边给你当军师。”
寻聿明讪讪落座,冲陪牌的三姑和八婶点点头,又对外婆说:“我不大会打,您别见笑。”
“没关系。”外婆穿一身红丝绒的暗花旗袍,虽已鬓发如霜,身段却依旧窈窕,款款风度超然大方。她双手保养得白嫩细滑,指尖捏着张白玉麻将,冲寻聿明微微笑了笑,“打发时间罢了。”
“好,我尽量学。”寻聿明压力陡增,外婆待人接物透着客气疏远,距离拉得刚刚好,举止谈吐又从容雅度,叫人不由得敬畏。分明是个迟暮的美人,偏偏比菩萨还严肃。
“小寻,给你筹码。”舅妈从小笸箩里拿出一叠铜铸的圆牌,交给他说:“这是小奕的,你拿着打吧。”
寻聿明拿起一枚,见那铜牌正面錾着枝梅花,后面镌着一句诗:“虚掷光y-in千万万,枉失财务万千千。”
“好j-i,ng致。”他笑笑,偏头问庄奕,“这一个代表多少钱?”
“咱们都是玩儿的,不为耍钱,就是讨个彩儿。”舅妈已走到大花瓶前的小茶桌旁,她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笑说:“输了就输了,没几个钱,打就是了。”
“那就好。”寻聿明顿时安下心来。
庄奕坐在他旁边的小凳子上,右手撑着麻将桌沿,左手拍拍他背心,低声说:“别怕,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哎哟!”八婶掷下骰子,朝他挤眼睛。“小奕我可听见了啊,真会疼人,什么时候你也这么孝顺孝顺八婶?”
寻聿明闻言,脸色一红,依次开始码牌。
外婆从年轻时开始打牌,技术自不必说;八婶祖籍川渝,麻将是家传的本事;三姑自小在中国长大,也颇受熏陶。
这三个人一开场,哪里还有寻聿明的立锥之地,他左支右绌,前脚刚打出张白板,后脚便险些点炮,刚算出番数,桌上局面又起变化。
小小一副牌,竟容纳了百般机变。
寻聿明本就不熟,又紧张,打得自然更慢,幸好外婆极有耐心,只闲闲看着他思索,也不烦躁催促。庄奕每每在旁指点,一张张牌丢出去,全都喂了外婆。
一打三小时,等家里的阿姨叫人去吃晚饭,寻聿明已将所有筹码都输尽了,另外还欠着外婆十七个、三姑两个、八婶四个,臊得他满脸通红不好意思讲话。
吃饭时,他才捧着碗,悄悄问庄奕,“我是不是给你输了很多钱?”
“没事儿,外婆这次可满意你了,刚才跟我夸你很大气。”庄奕给他添碗饭,笑说:“姥爷家有公账,一年清一次。我也一直是输的,比你强不到哪儿去。”
他是家中晚辈,今天来的亲戚虽多,但大都是他祖父母的孩子,秦家不过两儿两女,而庄奕的这两个舅舅和一个姨妈,都还没有孙子,因此他是最小的,打牌只有输的份,哪里还敢赢呢。
回去的路上,寻聿明唉声叹气,直报怨自己蠢,拿出手机说:“到底输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几块钱不值当的转。”那一个筹码抵他一年的工资还多,庄奕怕吓着他,瞥一眼他那动不动死机的破手机,转移话题说:“改天换一个吧,屏幕都裂了。”
“还能用呢。”寻聿明不肯,“你看,这不好好的?”
他点亮屏幕,拿给庄奕看,想证明手机还能开机,电话却适时响了起来。寻聿明接起一听,方不渝的声音带着哭腔,隔着长长的信号波,断断续续传过来:“寻大夫……我给你惹祸了,你来、来一趟吧。我……”
“跟他说,我们马上到。”庄奕刚好开车送他去医院,听见动静狠踩油门,飞速向医院驶去。
二人匆匆赶到病房楼,只见薛珈言的母亲挽着一只小黑包,正在病房门口骂人。方不渝摇摇欲坠站在她对面,一句话也c-h-a不进去。
老陈居然也在,看见他们,忙赶上来道:“别过去!”
他将二人拽到楼梯间,皱眉问:“是你俩把那个姓方的偷偷送进去的?”
寻聿明大约猜到因由,颔首说:“是我的主意,是不是他妈发现了?”
“逮个正着!”老陈两手叉着腰,摇头道:“简直是糊涂,你怎么这么……”话音一顿,没舍得骂他,只叹了口气,“你这样违反医院规定你知不知道?他家属那么难缠,你违背人家的意愿,私自带人进去。万一他们要是告你,你说怎么办?!”
“我……”寻聿明确实没想到这一层。“是我考虑不周。”
老陈继续数落:“现在病人行为能力丧失,全是他爸妈说了算。你这么一弄,他们要是说你让病人受了刺激,导致病情恶化,你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不怪他。”庄奕见寻聿明耷拉着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