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昀刻意忘记的事情,被原原本本的重现。原来那不是噩梦,都是真的。梦中那个裹住自己,慢慢收紧的立方体黑盒子,就是当年关过自己的小黑屋。各种不好的回忆,不可遏制的翻涌而来。
廖昀小的时候很怕黑,某天他在卧室静静呆着写作业。
傍晚,廖昀口渴,想去客厅倒点水喝,却发现卧室的门打不开了,是从外面锁上的。廖昀当时很慌,没来由的,他开始只是轻轻拍门,不敢太用力,怕吵到家人。后来半天都没人应,他感觉,家里是不是没人,他开始恐慌。他们去哪儿了?他们需要多久才会回来?他们为什么不带自己?
廖昀开始用力拍门,但跟本没人回应。廖昀就是这样一个,矛盾又自欺欺人的人。确认感觉家里没人了,才敢用力拍门。但是明知道家里一个人也没有,这样用力拍门,有什么意义呢?
廖昀不停的拍门,也许就是为了制造响声,让自己不那么害怕一点吧。廖昀筋疲力竭,小小的手心肿涨起来,廖昀吃痛,换一只手继续拍打。他不敢停下来,因为停下来就是彻底的寂静。
从那天以后,廖昀就有一点轻微的幽闭恐惧了。可他越发现自己畏惧这些狭窄y-in暗的角落,他就偏偏总往那些地方去。试图让自己变得习惯,从而和大家一样。
可是恐惧的反应并不会因为接受恐惧的刺激而减缓,反而只会逐次递增,加深印象。在一次次把自己关起来的体验过后,增长的,只是廖昀对恐惧的忍耐力和对恐惧反应的控制力而已。
寂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天黑了。
廖昀发现卧室的灯打不开,它莫名其妙就坏掉了。像窗外望去,别人家的灯光都亮着,暖黄色的光源穿过别人家的窗帘,再穿过一层透明玻璃,抵达廖昀眼中。证明了,小区没有停电。
点不亮的,只有他卧室那一盏灯而已。
当年小小的廖昀,比现在还要敏感脆弱很多倍。被关起来的那半个晚上,小廖昀似乎将现有的记忆回想了一百遍,也无法得出原因。
因为他不敢去猜测,他只能选择信任。只能相信,这是个无心之举。
不然呢?
小廖昀当年无依无靠,他很早就认清,自己没有提要求的立场,更没有质问谁的余地。
当天深夜,姑姑一家推门回来,家里瞬间充满欢声笑语。表姐向姑姑撒娇,说考试成绩很木奉,想要奖励。当时的小廖昀,从没考过第二,无论大小考试,他都是第一,却没人关心过他的成绩。
廖昀故意在屋子里制造出声响,这时姑姑听见,故作惊讶道:“小昀竟然还在家里!你看我这都忙糊涂了,我把他卧室的门锁了。”
姑父不知道姑姑的心理,当时是真的着急,声音有些愠怒:“还不快去打开,他那么小的孩子,关一天能行吗,你怎么这么粗心?”
这些对白清楚的落在廖昀耳朵里,廖昀也只能选择相信,是姑姑大意了。被放出来之后,还得继续演戏,谎称自己一直在卧室睡觉,听到他们回家才醒来,并不知道自己被不小心锁住,所以什么事也没有,让他们不用在意。
说话的时候,廖昀极力把控着自己的表情,生怕自己表演的不好,藏不住的惊恐之色在这些经验颇丰的大人面前露馅。还好,藏住了,家人没再多问,其乐融融的场面还能维系住。
只是那天晚上,明显他们一家人已经在外面吃过晚饭。他们半夜到家以后,把廖昀放出来,象征性的询问几句,没人在乎廖昀这一天,被锁在屋子里,有没有吃饭。
恐惧是真的,饥饿也是真的。廖昀意识到,没有人真的关心他。当年敏感脆弱的小廖昀,一定感觉得到,这些所谓的“家人”,并没把自己当家人,不过也没人能强求。因为廖昀有自知之明,自己确实是,中途闯入给他们家添麻烦来的。
可他不愿意陷入埋怨他人的怪圈,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所以他不埋怨。他开始假装一切都挺好,假装神经大条分不分冷热。就这样一直假装着,也慢慢长大,到了上高中的年龄,就可以选择住校,摆脱他们。
从那天开始,他想,既然要装,就得装得十分像。就要,连自己也骗过。那天之后,廖昀再也不怕黑了,反而越来越喜欢,在y-in森黑暗的角落呆着。就比如现在,他到家以后就没开过灯,只是锁了门,蹲在厕所的墙角。
因为他曾经一遍一遍告诉过自己:你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地方。你要享受,这样的地方。
满十八岁以后,他去打开了父母在银行留给他的保险柜。具体哪个银行,还是姑姑告诉他的。里面存了两套房产转给廖昀的赠送材料,和一张数额不小的银行卡。他常常拿这件事慰藉自己,把姑姑想成一个好人,至多是脾气有点坏。
他总是告诉自己,姑姑辛辛苦苦将自己抚养长大,都是看在爸爸的情分上。父母留下来的钱财,他们分文未取。这是廖昀用来安慰自己的最佳例子,至少,能把他画的饼圆起来。
其实他知道银行认证过的资产都有加密,不是本人根本动不了。但他就不往这方面想,至少这样,还能让姑姑的形象更好一点。廖昀就可以更加自我感动一点,想着,其实我过得也没那么惨。
原来有些真相,还是不知道的好。现在真相就摆在那里,告诉廖昀,事实就是你逃避的那一种。
廖昀那夜就一直瑟缩在厕所的墙角,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