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议没有结论!
虽然檀孝祖和张槐代表军方都支持攻略西凉,可徐佑不表态,安休林就不能最终下定决心。但谢希文清楚,朱礼代表的是朱智的态度,朱智的态度就是扬州门阀的态度,徐佑几乎和扬州门阀穿一条裤子,不管魏军和柔然谁胜谁败,徐佑必定还是要支持出兵的。
当夜是陶绛轮值尚书台,谢希文休息,他命人在院子里备好食案和菜肴,管事觉得奇怪,问道:“郞主要待客吗?要不要小的去备点好酒?”
谢希文笑道:“再好的酒,好不过宫里的兰生酒,客人自带,咱们就不要献丑了!”
暮色初临,徐佑果然提着刚刚从宫里送来的兰生酒登门拜访,看着院子里怡然自得的坐着的谢希文,笑道:“玄晖兄,不请自来的恶客,千万别拒之门外!”
谢希文做个请坐的手势,道:“兰生酒等闲可吃不到,今晚借着微之的光,一醉方休!”
徐佑拍掉塞子,酒香扑鼻,道:“来,一醉方休!”
两人推杯换盏,只谈风月,不谈政事,很快喝完了整整一坛酒。谢希文醉眼惺忪,已有几分醉意,袍襟散开,击筷而歌,道:“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微之,你的这首诗飘逸不群,气概万千,颇有仙家气,人称你是当世诗赋之宗,我看还是评的太低……”
徐佑笑道:“诗赋小道,何足挂齿?玄晖兄坐镇中枢,执宰天下,这才是我辈读书人的典范。”
谢希文放下筷子,淡淡的道:“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若无微之合纵连横,若无诸将效死用命,我一介白衣,出身寒微,素无名望,何来的资格坐在台阁里发号施令?白捡来的尚书仆射,可未必人人心服!”
“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出身和名望从来不是赢得别人敬重的筹码。何况玄晖兄乃国之六翮,所谋在兴利除弊,选官得才,朝有著定,下无觊觎,不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诡算和战场中的争锋可比。”
谢希文仰着头,月光挥洒在鬓角,竟也有了几丝白发,低声道:“微之,我愿忘身徇难,成主上中兴之业,使赋役宽平,刑罚清省。然而当务之急,不在外,而在于内。主上初登大宝,京城内暗流涌动,庾氏和柳氏不会甘心失去在朝堂的地位,都在等着看朝廷怎么处理萧氏一门,稍有不慎,刚刚平定的局势将再次分裂动荡。你出身豪族,岂不知门阀之力,足可和皇权分庭抗衡?而军人素来以战功得恩幸,所以檀、张两位将军力主出兵关中,而不顾朝廷的难处。胜了还好说,可兵凶战危,万一败于魏军……”
谢希文神色凝重的可怕,仿佛晚霜打湿了的眼神,直直的盯着徐佑,道:“你可知道,文帝渐失朝野之心,给了安休明和萧勋奇谋逆的胆量,正是从第三次北伐失败开始……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我虽无管、乐之才,可也明白主上威名受损,正好给了那些人趁势而起的借口,什么穷兵黩武,什么清君侧,你我的人头,都是他们蛊惑民众的筹码……关键还有益州,天师道多年来把益州经营成了铁壁,那孙冠又该怎么处理?都知他早晚必反,可当下是以安抚为主,静待时机再寻思解决?还是直接讨伐之,把益州重新纳入朝廷的统治?不管采取哪种策略,至少先机在我,但是只要出兵西凉,先机则到了益州那边,我们将投鼠忌器,腹背受敌……微之,内忧如此,险恶如此,你还支持出兵西凉,和魏国开战吗?”
徐佑慢慢的饮尽杯中残酒,推心置腹的道:“玄晖,你居庙堂之中,所思所虑比我们要深远,可关中这块骨头,再硬也得啃下来,不要计较死多少人,不要怕魏国干涉,哪怕庾、柳生了二心,哪怕益州造反,也要趁此百年不遇的良机,不惜一切代价的夺取关陇的马场和通往西域的商路。”
谢希文叹了口气,道:“微之,你怎么还不明白?若是主上坐不稳这个皇位,你就算拿了西凉,也守不住的!”
“拿了西凉,不管是庾柳门阀还是天师道,都不会再对主上构成丝毫的威胁!”徐佑犹豫了一会,道:“玄晖兄,跟你直说了吧,为了营造这个机会,朱刺史殚精竭虑,谋划多年,楚、魏、凉、柔然全是棋盘上的棋子,数十万最精锐的部曲杀的血流成河,他赌上了所有,谁若阻止,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人屠的名声,可不是吟诗作赋得来的……”
四国为棋盘,众生为棋子,这是要把朱智捧上神坛么?谢希文心里压根不信,唇角微微扬起,道:“哦,朱刺史威胁我?国家自有法度,人屠杀得了手无寸铁的百姓和失义无道的白贼,却未必杀得了朝廷的三品台臣!”
这确实是朱智的意思,谢希文很难说服,这是预料当中的事。凡能成大业者,无不是心智坚毅之辈,认准的事情极难更改,所以朱智在信里明白的告诉徐佑,将他的原话一字不差的转告谢希文,坚决表明他的态度,甚至不惜彻底撕破脸面!
“这不是威胁,而是好言相劝!”徐佑不见如何动作,手中的竹筷嗖的掠过谢希文的脸颊,咄的一声,插入了后面槐树的树干里,深入数寸,筷尾颤抖不止,道:“比如刚才,我要杀玄晖兄,你绝无侥幸的可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