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勋奇并不喜太子的为人,甚至有些鄙夷,可若是支持安子道废储,然后去投靠新立的储君,对他和萧氏而言,不算是更好的选择。太子作了二十多年储君,实力雄厚,不是单单废储就能彻底清除他在朝野之间的影响力。等新储君上位,势单力薄,皇帝曾杀了先帝留给他的四个辅国大臣,亲身经历过所谓辅国的掣肘和强势,晚年又猜忌过甚,必然不会让新君重蹈覆车,驾崩之前,肯定要为新君扫平障碍,权力极大的司隶府,不出意外,将是第一个被开刀的对象。
与其这样等死,还不如搏一搏,太子若有胆子通过非正常途径登基,只能更加倚重萧勋奇为他压制异己,掌控中军,稳定政局,萧氏定当权倾朝野,一举压过袁柳庾三姓,成为楚国皇室之外的最大的门阀。
这是多少代人的梦想?
萧勋奇不需要考虑失败的后果,比起成功可能得到的收益,失败的风险完全可以抛之脑后!
富贵险中求,前怕狼后怕虎,什么事也干不成!
然而今夜发难,从时间上讲,还是太急躁了些。萧勋奇这段时日利用司隶府的特权切断了皇帝的耳目,掩护天师道和沈氏的兵马潜入金陵附近,在他的计划里,最好先探明安子道的病情,若真的痊愈,又执意废太子,那时再反也不迟。
造反,也有造反的路数,比如给安子道下毒,或者秘密刺杀,逼宫只是下策。谁知巫蛊玉像突然爆发,安子道连夜废黜太子,更奇怪的是,他在接到安子道召见的消息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太子那边却仿佛早有准备,没有通知他就和沈穆之一道举兵围了台城。
萧勋奇并不知道太子在含章殿前偷偷埋了巫蛊玉像,若是知道,无论如何也要把一干知情人等全部处死。结果就是皇帝匆匆,太子惶惶,在都没有准备好的前提下发生了这场宫廷叛乱,双方死伤惨重,堪称两败俱伤。
“择明主而栖?”安子道叹了口气,道:“休明,虽然父皇给你起的名里带个明字,可你真的是明主吗?”
太子这十余年来的委屈浮上心头,双目尽赤,道:“我是你生的,是你教的,也是你看着长大的,我若不明,非我之过,尽皆父罪!”
安子道愣了愣,苦笑道:“是我之罪!”
话说到这个地步,再继续对质只能让天下耻笑,衡阳王附耳道:“他是天子,素有威严,若不早诛,恐军心浮动……”
太子脸色狰狞,拔刀直冲当头,道:“众将士听令,御刀荡士挟持天子,负隅顽抗,凡杀一人者,赏千金,杀十人者,封关内侯!”
徐佑和清明逃出生天,沿秦淮河顺流而下,至骠骑航上岸隐蔽。原本按照计划,两人要去台城外围瞧瞧战况,说不定还能浑水摸鱼沾点便宜。不过受孙冠此番惊吓,徐佑又暴露了林通的假身份,金陵是绝不能再留了,所以看了眼台城,大火几乎点燃了半边夜幕,立刻悄然南下,准备从长干里过南篱门,再沿着破岗渎的水路至太湖返回钱塘。
刚过朱雀航,正要混入长干里,徐佑突然停下脚步,在他左侧不远处的小巷子里埋伏有两个人,一人在巷头,一人在巷尾,和清明打了个眼色,纵身飞上右侧的民舍屋顶,寻一角落藏好。
神照万物,无所遁形,埋伏的这两人虽然修为不低,其中一个还是小宗师,且善于隐匿气息,不在年归海和兰六象之下,却也瞒不过徐佑的道心玄微。
见了大宗师,如鼠见猫,那是境界上的巨大鸿沟,非功法可以弥补。可大宗师以下,哪怕白长绝在此,徐佑却也有信心至少有一搏之力。
奇怪的是,当此金陵大乱之际,牵扯到的各方势力几乎把所有的武力都投入了进去,连孙冠和竺道融都亲自下场动手,竟还有小宗师在这里不要脸的蹲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