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叹道:“我在细腰台辩诘时说过,‘《五经正义》要囊括大典,网罗众说,删裁繁芜,刊改漏失,择善而从,考前儒之异说,符圣人之幽旨,让儒门存经典,让儒生明经义,让天下知所归,让万世垂道法’。崔公善《尚书》,四海皆知,如果不能师而从之,取其长、补其短,《尚书正义》终究难以服众!”
安玉秀凝视着他的容颜,听着他侃侃而谈时的自信和沉稳,目光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几分痴色,生怕徐佑发现,忙不迭的扭过头去,却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微风吹拂,绿水如镜,那心跳时的韵律仿佛人世间最优美的乐曲,不知从何而起,又不知从而终!
“微之说的在理……好,我这就去见崔元修,他和我略有点交情,想来总会给些薄面。”
徐佑歉然道:“我的一点小事,却要劳烦公主,实在惶恐难安!”
安玉秀转过身,纱裙裹着的娇躯难掩起伏的曲线,优雅的玉背在腰间微微收拢,然后至臀部骤然放大,她低声道:“微之,你的事,在我这里从来都不是小事!”
等安玉秀的身影消失在朱门之后,徐佑站在原地静候。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安玉秀阴沉着俏脸从里面出来,崔元修竟然连送都没有送,当今的狂士之狂,远超后人的想象。
“微之,我……我……”安玉秀羞于启齿,刚才话说的满满,结果被崔元修这个老顽固打脸出丑,尤其当着徐佑的面,简直气上加气,忍无可忍。
“无妨,此事闹到这步田地,已成水火之势,崔公骑虎难下,倒不是不给公主颜面。”徐佑其实无悲无喜,他的心志,早已不会轻易的为外物所动,可毕竟安玉秀是为自己出头,该说的话还是要说,道:“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足感公主盛意,改日当登门道谢。”
安玉秀贝齿轻咬,恼怒的回望着崔府,道:“微之稍待,我马上回宫去见父皇,求他下旨,让崔元修收你为徒。”
“公主息怒!”
徐佑哭笑不得,安子道下旨,逼得崔元修不情不愿,就算勉强收了他,只给穿小鞋,不给行方便,对他日后在金陵的行动不利。
“自古事师犹如事父,怎么也没有强逼的道理?况且这等微末之事,主上闻听,有辱圣耳,窃以为万万不可!”
费尽唇舌,才打消了安玉秀的念头,眼看着吃瓜群众的眼睛里都要冒出八卦之火,两人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继续交谈,约好了过几日徐佑登门拜会,安玉秀依依不舍的上车离去。
送走安玉秀,事已至此,不可能再通过正规途径和崔元修见面拜师,徐佑命苍处拿来笔墨,挥毫在崔府的白墙上写了一首诗:
至贤居帝京,千里来相求。允执堂前路,厥中廊下忧。我行忘路远,遥见圣祠幽。高山近可仰,景行希令猷。涓流匪沧海,一篑成山邱。欲骋万里途,中道安可留。俯首自悲吟,谁识向道心?
崔府里花木万株,于花木中造凉台暑馆,左名为允执堂,右名为厥中堂。此二堂的名字出自《尚书》,是圣贤传心的十六字大法,也是《尚书》一文的核心所在。
徐佑着白衣,执鼠笔,左手负后,右手挥毫,于风生云影之间,洒洒成诗。光华流转在侧脸和肩头,仿佛从肌肤里熠熠生辉,真是说不尽的倜傥和fēng_liú,哪怕在名士雅客层出不穷的金陵,也彻底看呆了崔府门前成百上千的人们,也闪电般击中了无数少女少妇的心湖。
直到很多年之后,仍有人念念不忘徐佑当年的风姿,称之为:江东独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