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声!红妆贼也是你说得?”
“为何说不得?”
“哎哎,走了走了,你啊,就这张嘴讨人嫌……”
所有人都在惶急的躲避奔马,听着周边低声的议论,好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徐佑心知肚明,金陵城里的门阀子弟向来喜欢横行霸道,作威作福,跟后世其实没什么两样。他初来乍到,犯不着出头,带着清明和杨顺,随着人群躲到了街道旁的商肆里。
正在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女童或许和家人冲散,站在街道中间手足无措的哭了起来。马蹄阵阵,当头的是个堇色戎服的女郎,戴着薄纱幕篱,看不清容貌,疾驰中看到女童,并没有惊慌,修长有力的双腿夹紧马腹,单手执缰,俯身下探,在众人的惊呼中抄起女童,然后妙目一扫,在人堆里找到个头最高的徐佑,将女童轻飘飘的掷了过来。
“那高个的,接住了!”
徐佑一愣神,那女童落入怀中,应该是对方用了巧劲,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冲击力。再看那骑在马上的女郎,已经是一道绝美的背影了。
女郎身后,还跟着八骑,清一色的女子,其中一人娇声道:“好俊俏的郎君!你将那女童照看好了,明日去清溪里的紫苑找萧药儿领赏钱!”
徐佑蹲下身子,悄声安抚着女童,没有接那女郎的话,不过看她们这群女郎还算有点良心,,不至于无法无天,草菅人命。
纷扰渐消,街市重新恢复秩序和嘈杂,女童也被随后赶来的父母抱走,徐佑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人?怎么老百姓叫她们红妆贼?”
杨顺是长干里的地头蛇,自然知道底细,道:“皆是诸姓门阀的女郎,首领叫柳红玉,是柳权的六女,自数年前从扬州回到金陵,纠合了萧氏的萧药儿、庾氏的庾小姜、沈氏的沈妙容等贵女,终日里纵马市坊,好抱打不平,却也将老百姓折腾的够呛,不知何人作诗所讥嘲‘骢马金络带吴钩,凤髻红妆贼人头,’所以暗地里叫她们红妆贼。”
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
原来她就是柳红玉!
当年山宗被墨云都追杀,就是因为不小心偷窥了这位女游侠儿沐浴,传闻说柳红玉瑰姿艳逸,端丽冠绝,是柳氏门阀最美的明珠,今日匆匆一睹,未见芳容,堪称憾事.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徐佑也懒得再四处游览,由杨顺领着去了落脚点。冬至候在门口,急忙迎了过来,道:“小郎若再不出现,我就要发动所有人手去寻找了……怎么这么晚?”后一句是问杨顺的,语气里透着点严厉和斥责。
杨顺屈膝跪下,道:“阿姊,我办事不利,甘愿受罚!”
徐佑笑道:“是我路上贪看景致,怪不得杨顺。起来吧。”
杨顺伏着身子,并没有动。
清明眼中闪过一道厉芒。
冬至徒然变色,道:“我事先怎么交代你们的?小郎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你耳聋了不成?站起来,自去找章伦领杖二十!”
杨顺这才起身,冲徐佑施礼,然后表情从容的退下。
洗净了风尘,徐佑换了身干净柔软的衣物,舒舒服服的坐在床榻上翻看清明搜集来的时下最流行的尚书集注。要去向崔元修求学,肚子里没东西可不成,他需要了解目前学界对尚书的研究成果,方能有的放矢,假借崔元修之名,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吱呀门开。
冬至进屋后径自跪地,俏脸垂泪,道:“小郎,杨顺抗命之事,绝非我的……”
徐佑合起书,拉着冬至坐到旁边的蒲团上,亲自为她拭泪,笑道:“傻丫头,这算得什么事,我不是秋后算账的汉景帝,你也不是细柳营的周亚夫,至于如此计较的吗?”
冬至惶然道:“我不是计较,可像杨顺这些人大多桀骜难驯,又长年放养在金陵,不知尊卑和上下,若是不严责,怕会跟方才一样给小郎难堪……”
徐佑柔声道:“冬至,你做得虽是暗中事,可行得却是军法。言出法随,奖惩有度,这是你统御下属的诀窍,我绝不会因此疑你,你也不必自疑。再者,我的颜面厚过台城的三重城墙,区区杨顺,又怎能让我难堪呢?不要多虑,金陵即将风起云涌,心思放到外面去,好好盯着!”
“诺!”
送走冬至,一直没做声的清明突然道:“或许,小郎应该再给冬至安排个副手,这是爱护她……”
徐佑静寂良久,笑道:“等我够资格独立开府的时候再说吧!”
(先是简单的支气管炎,可不料用药导致全身过敏,住院抗过敏治疗了这几天,刚刚好点,耽误许久,万分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