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此,张墨的投敌,给了这些于地狱中遥望天堂的寒门士子致命一击,信仰倒塌、荣誉玷污,真心被辜负的后果,就是残忍的反扑和无尽的诋毁!
捧你时,你是不世出的奇才,
踩你时,你就是无父无君的qín_shòu!
几乎顷刻间,张墨,这个曾经代表着无数光环和荣耀的名字,成了人人得以唾弃的过街老鼠,没有人在意他的不得已,没有人体谅他的苦衷和孝心,就连一向不吝提携张墨的扬州大中正张紫华也慨然说了两个字:当杀!
受国之重恩者,叛则无赦!
不过,张墨被都明玉不拘一格的重用,在某些方面也起到了千金买马骨的作用,很多长年郁郁不得志的文人士子开始不计廉耻的向白贼投诚,甚至有千里迢迢从益州宁州跑过来找出头机会的人,一时间白贼声势大盛,倒是收拢了不少的人才。
“小郎,这是抄来的张墨的檄文……”
徐佑从冬至手里接过,铺展于案几上,履霜站到身后,探首观望,盈盈炫目,登时入了神:“夫成败相因,理不常泰,狡焉肆虐,或值圣明。自永安以来,国家多故,忠良碎于虎口,贞贤毙于豺狼……胡僧道融,蛊惑圣心,骄横跋扈,肆暴都邑……父子成谗,兄妹相猥,朋行淫佚,毫无愧颜。观古今皇家,未见此等无耻之尤……以致流幸非所,神器沉辱,亢旱弥时,民五生气,士庶疲于转输,文武困于版筑……仰观天文,俯察人事,此而可存,孰为可亡……是故收集义士,同力协规,明玉上凭天师之灵,下罄众夫之力,翦馘逋逆,荡清京华……丹忱未宣,感慨愤激,望霄汉以永怀,盼山川以增伫,投檄之日,神驰贼廷。罪止元凶,余无所问,敕示远迩,咸使闻知。”
冷汗,顺着背脊缓缓流下,徐佑几乎半响说不出话来。张墨啊张墨,都明玉要你写檄文,应付下就得了,有必要将安子道彻底得罪了吗?这样的文章一出,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除了跟着白贼走到黑,楚国之大,已无你容身之地了!
“张不疑的手笔,果然不同凡俗!”履霜大赞道:“这篇檄文足以与陈琳辱曹操的讨贼檄相提并论……”
徐佑苦笑道:“我只怕主上没有曹孟德的心胸……哎,当初我要是再坚决些,不让张墨离开,断不至有今日……”
何濡半靠半卧,嘴里吃着顾允派人特意送来的桂花栗粉糕,漫不经心的道:“张墨救母心切,除非禁他的足,否则如何拦得住?况且若因此害得张母危殆,他必然恨极七郎,反目为仇,得不偿失!”
左彣也是一叹,道:“为人子者,孝义当先,张墨能够毅然放下一切,投逆从贼,甘心背负举世骂名,我倒是挺钦佩他的!”
何濡坐直身子,拍了拍手心的糕点残屑,对左彣的说法嗤之以鼻,道:“钦佩?我原以为张墨算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简直其蠢无比。他被逼投顺白贼,实属情有可原,只要谨慎小心,灵活应对,不被都明玉牵着鼻子走,朝廷未必会追究到底。等乱事平定,大赦之下留个命在,以他的才华,或有重见天日的机会。现在倒好,鸡飞蛋打,再没回头的可能了。所以说货比货得仍,看看七郎,都明玉威逼利诱,手段使尽,还不是拿七郎没有办法?”
何濡越看徐佑越是顺眼,徐佑没好气的道:“我要不是托宁真人的福,早被都明玉砍了脑袋,下场还不如张墨……好了,都别议论了,走一步看一步吧,都明玉称帝建国,朝廷不会容忍他太久,萧玉树近来有什么动静?”
冬至回道:“萧玉树在乌程和千叶对峙了半月有余,胜负未分。朱智却进展神速,从富春南下,已经收复了东阳郡……”
之后一个多月,战况进一步胶着,千叶以三万重兵固守乌程,器甲齐备,粮草充沛,萧玉树久攻不下,却并不急于求成,先分兵收复乌程西侧的安吉、临安、于潜等县,之后突然奇袭,逼近了临溪县。
一旦临溪收复,将截断乌程和钱塘的联系,千叶再无法南返与都明玉回合,除非从东面走东迁县,绕过邱原驻扎的嘉兴,否则的话,这支白贼将在扬州北部成为独悬于外的孤军。
没有粮道,没有后援,没有退路,北上却又面对萧玉树的中军,一切战略意图都将变成空谈!
与此同时,朱智接连奏捷,先复东阳郡,再复临海郡,然后是永嘉郡,大小二十余战,无一败绩。孙冠派出鹤鸣山三位大祭酒,跟随朱智大军,每到一处,都极力宣扬都明玉的骗局,申明天师道与此次叛乱无干,这也造成了白贼战力低下,无心恋战,投降和反水着比比皆是。后来发展到朱智军旗所至,敌人就献城归顺,几乎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就收复了扬州数郡。比起在乌程和千叶对峙不下的萧玉树,朱智的名声显然更加响亮一些。
不过,对身处局内的那些人来说,若不是萧玉树牵制了千叶的白贼主力,朱智想如此轻松的攻城拔寨,无疑是痴人说梦,真论起功劳,不好说谁高谁低,至少也是五五开,各得其半,甚至不偏袒的话,萧玉树的功劳应该更大。
眼见临溪将要失守,千叶再固守乌程意义不大,于十二月十七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