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江暮雨打断南过的话,默不作声的走远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干什么了。
南过只好求助:“二师兄……”
白珒放下杯盏,只朝南过比划了个你们该干嘛干嘛的手势,倚在美人靠上,一语未发。
江暮雨铁石心肠,冷血无情,在所有人为了师父的死痛不欲生之时,他该吃吃该喝喝,丝毫不见半点伤心,他对师父绝口不提,也不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有关师父的只言片语,不然,他会面色大变,厉声呵斥,甩手离开。
前世的白珒是这样认为的。
这年中秋之夜发生的事情,虽然跟前世的时间线不同,但发生的一幕却是一模一样。
他在听了江暮雨冷冰冰的“我不去”,“别说了”六个字后,终于忍无可忍,将那些时日的悲痛和绝望,怨愤与不甘全部发泄出去,他跑到九天云榭,将满院的梨花树全砍了,他冲到屋里,对着那个他厌恶至极的人嘶吼。
“师父养你,育你,对你视如己出,到头来你就这么对他?你甚至没有为师父的死掉过一滴眼泪,你连师父的名字都不想提,好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不配当我师兄!”
他疯了一般将屋里能砸的东西砸了个遍,他尽情宣泄自己的痛苦,指着他所怨恨之人破口大骂,他好似一头熊熊燃烧的火龙,不顾一切的啃食焚烧着那个冰人,究竟是寒冰冻着了他,还是他的火焰烧化了寒冰?
白珒将吃剩下的苹果随手一丢,快步走上了九天云榭。
*
瀑布似银河倾斜,云漫雾绕,玉花飞ji-an。
空中一轮明月挥洒下凄冷的银辉,将一朵朵雪白的梨花染上凄美的光晕。
纤云四卷天无河,清风吹空月舒波。
江暮雨站在窗前,遥望墨色苍穹,耳边静了下来,身边没有一个人,他反倒松了口气。
他这小半生磕磕绊绊,经历了常人所没有的抄家,寄人篱下,被师父捡走,在修仙界摸爬滚打,最后赶鸭子上架般的继承了掌门之位。
哦,对了,还有一次死亡。
江暮雨下意识摸去心脏,隔着单薄的衣料,依稀能摸到稍有凹凸的疤痕。
他十岁那年,赶去邻居家挑水的路上遇到了师父,师父是那种其貌不扬,但十分耐看的类型,与其说温柔慈祥,不如说玩世不恭,不修边幅。
衣裳虽然老旧,但很识货的江暮雨认出那不是普通的粗布麻衣,当然了,同样的衣裳穿在不同的人身上,那效果也不同。像师父这样的,穿上龙袍那也不像太子,穿着破衣烂衫反倒特搭。
江暮雨对这个要么是江湖骗子要么是世外高人的男子兴趣不大,他所想的是,是谁都无所谓,只要他能带自己离开叔叔婶婶家就行,只要有饭吃不饿死,能活着就行。
至于什么扶瑶的,什么大弟子的,无关紧要。
“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会好好对你的。”
“是。”
稀里糊涂的就认了师父,虽然他没有足够分量的拜师礼。
师父递出一包热气腾腾的东西:“来,白面馒头,你瞅你这么瘦,得多吃点补身体。”
吃糠咽菜多年的江暮雨,白面馒头已经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美食了,不需要就菜,他可以狼吞虎咽吃上好几个。
“谢师父,我……”江暮雨突然想到他还是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虽然对这个师父来说没啥用,不过,人家给他馒头了,他就算不回报一车面粉,给支皇朝藏品万金难求的玉箫也行,大不了师父将其卖了换钱。
江暮雨领着师父走到一处墓地,在其中一个墓x,ue的坟头后面挖出一个锦盒,里面有用锦布j-i,ng心包裹的玉箫。
师父好像被这一番奇葩c,ao作惊到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扇子拍在江暮雨头顶:“你这孩子,怎么随便挖人家坟?这可是陪葬物品啊,你当心招鬼上身。”
江暮雨不知那轻飘飘的蒲扇打在头上为何这么疼:“修士还怕鬼?”
“我打个比方,凡人死了才没资格变成鬼呢。”
“这是我的玉箫,叫离歌。”江暮雨说,“我担心被婶婶拿走卖掉,特意埋在这里的,至少寻常人不会随意挖坟,小孩子也不会被允许来这里。四年,没丢。”
师父听了这话,异常开心:“小机灵鬼,挺有主意。诶,等等,你这箫……”
江暮雨:“我要把它给师父。”
“这居然是灵武!?我的天,这是什么狗屎运,呸,那个什么……好运气啊!给我?给我干嘛?不要不要,我又不会吹,你自个儿留着吧。”
江暮雨想了想,看见师父身上老旧的道袍,灵机一动:“那就当掉它,给师父换身衣服。”
“你这孩子真孝敬人。”师父感动非常,他拿走玉箫,把玩一番,说,“这可是好东西,无价之宝,等你跟为师修行两年后,为师教你怎么好好地利用它。”
江暮雨半懵半懂,也没深问。
“行了,你且回家收拾好行李,明个儿一早师父就带你离开。”
仿佛一片青叶落于静湖湖面,掀起淡淡涟漪,江暮雨充满了期待,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师父是个好人。
他没有多少行李要带,穿了四年的褴褛衣衫,自己千辛万苦攒下来的几个破铜板,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唯一一件崭新的衣裳是他从来舍不得穿,格外珍惜的瑰红色布衣。是当年奶娘从杭州跑来看他,特意为他新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