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送别之际,常明前脚刚踏上船,回头便见林昀把泽霏摁到了桥栈的栅栏上。艄公问话,常明叹了口气,吩咐行船。
林昀捏着泽霏的腕,一双细长凤眸映着江月:“订亲之事,不该先跟我说一声?”泽霏莞尔:“编个故事,他们没信,你信了?”
林昀咒怨一句,将那只玉腕上的金铃硬生生扯断:“为何?我说过会让你当爷。”
“自遇见林大人,小生每日都是爷。”泽霏笑了笑,“然而爷已经再没有十年青春,可以等大人。”
林昀松开手,冷静片刻,问道:“女方是谁?家境如何?是何营生?”泽霏:“别醋了,编的故事而已。”一笑,飘身而去。
枯草丛间,羽扇之下,新换的那一枚扇坠,琥珀颜色,玉液光泽。林昀持扇,指尖轻颤,狠狠地骂了一声:“婊/子!”
自影部废退,林左丞一直想把昔年心尖之上的那抹紫韵接回府中,可他不知,人而言,细水流长比风火一场可贵太多。
前阵,韩水清查户部和太府寺的账册,林左丞和常尚书虚惊一场,才发觉,此人不找茬,只是想找回安民居里的那几十车赃物。
韩大人的赃物,谁都没动过,府库吏员说,动了沾妖气,夜半要被吸血而死。众人为难之际,羽林军统领天皓亲自到府库,卷起袖子,一车一车地拉,直至夕阳挂远山,府库门前尘埃滚滚,人影斜成细线。
闻此讯,韩水颇有些感动,乘车赶来,亲手拍去天皓肩头的灰尘,问道:“你从小立志入阅天营,现在却在羽林,心中可有怨怼?”
天皓十八,历了一场政变,心智已成熟不少。他握紧手中短匕,单膝跪地:“回玄乙话,臣的x_i,ng命是齐将军在战场上捡来的,臣的本事是韩大人在影阁里教授的,臣不能灭九界,可齐将军和韩大人替臣报了家仇,是故,养育栽培之恩不能忘,无论在何处,臣鞍前马后,绝无怨怼。”
韩水笑了笑,扶人起来:“自齐将军南征而归,看你一直带着这柄短匕,想来是有些故事,然而,仇恨宜收不宜放,放了是杀戮,收了,才是守护。”
侍从遵照韩水吩咐,奉上玉匣子,匣中盛一把镶珠匕鞘。天皓谢恩领赏,将匕鞘与腰间匕首比了一比,大小正合适。
韩水:“可还般配?”天皓点了点头,将短匕入鞘,挂回腰间。韩水:“时辰差不多,随我去平南侯府。”天皓眸中一亮:“好。”
自从登基大典下了那道逐客令,齐侯爷一直就没有动静,侯府修好了也没有知会,闹得韩水心里有些慌张。
他如今空有一副架子,太缺亲信,而他唯一亲信的齐侯爷,两朝皇帝,两朝悍臣,谁都没驭住过。
车队顺着宁国街月下的温暖人流,拉到了平南侯府门前。韩水下车,抬头一望,牌匾四个大字“人间正道”。
而那迎面的声音也甚是熟悉:“韩大人来啦,好久不见!”齐三依旧是面瘦骨健,喊得正热情,看见门口的天皓一身戎装,突然改了口:“老奴叫错了,玄乙公子恕罪。”
等马车悉数被塞进府中,大门一闭,韩水立时就把面具摘了,笑道:“老管家这些年在南境过得可好?”
齐三:“韩大人别说,南地风水好哇……”突然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韩水瞧在眼里,把面具交给侍从,道:“自己人,习惯就别改称呼。”
平南侯府还是原来样貌,几人走到后园时,见成片大丽菊随风摇曳,石桌之上,摆着一个柚子。
齐三说,侯爷特意吩咐,谁都不能吃。韩水噗嗤一笑:“他这是祭奠韩大人不成。”说完,坐下来把柚子揣在怀里剥。
齐三也知道,韩水在齐府里素来随便得像家人,于是回头吩咐丫鬟上茶上果盘。
突然,天皓叫了一声:“小心!”却见一支箭羽从几个人面前闪过,s,he碎了对面山石。天皓回头,咬了咬牙,正见齐侯笑盈盈地放下宝弓:“小子,当仁不让。”
齐林走到石桌边,坐下,看着韩水一言不发地剥柚子。天皓道:“我去捡箭矢。”韩水:“不用,你就……”齐林:“快去。”天皓拔腿就跑。
丫鬟穿纱裙,拢袖添烛盏,韩水手一划,指尖戳进柚瓣里,霎时果香满园。齐林笑了:“那晚攻城,我见过了他,平定宫闱之后,也是我让他去守的东宫。”韩水:“他是羽林军统领……”
齐林把他怀中的柚子拿走,想去牵那只玉手,顿了一顿,又不动了,只笑道:“登基时,我是怕你镇不住那些诸侯才屯兵城中,如今既然人心已定,皇上也有了新的羽林统领,阅天营便应该撤军。你放心,发丧天下之前,我能安排好,绝不会让翎儿继位有任何非议……”
原来齐侯并没有生气,只是在c,ao心国事,韩水越听越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齐林眯起眼:“难道我猜错了,你带他来不是这个意思?”韩水连忙道:“是。”又暗中拧了自己一把:“也不是,我就想让你们叙话,没别的意思。”
齐林一笑:“果然是做贼心虚。”韩水心中羞愧,剥了一瓣柚子,默默递过去,聊表歉意。齐林这才放心地捉住了那只手,往前一拽。
在火热胸怀中,韩水还是僵硬了片刻。齐林只是抱着他,也没有再进一寸,在他耳边道:“听陆庸说,林左丞一顿饭便解决了北境赈灾事宜。你虽然恨他,但是不敢动他,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