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恰巧王嬷带着丽妃的仆从们到了门口,丽妃扫了眼自己的人,拍案斥道:“都给我退到外面去!没我的话,一个都不许进来!”
她对下人一向宽和,此刻忽然发威,顿时唬得王嬷一身冷汗,忙不迭带了人退下去。敏珠虽一时摸不到头脑,但看这架势,也不敢反嘴,只得随着王嬷等人退出了寝殿。
丽妃反手关了门,一脸凝重的走到内室里,在床畔的花凳上坐下。云裳不明就里,也摸不透她在玩什么把戏,便小心翼翼的跟了进去。
“这些天你睡哪儿呢?”一开口,惊得云裳说不出话来,“先前有人跟我说他从不碰你,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却是真的了。”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巡了几遭,停在被撕裂的衣服上。云裳循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去……罗袖上裂开尺把长的口子,口子里露出一截瓷白的左臂,沿着小臂往上……半遮半掩之间,赫然露出几点猩红的斑痕!
恍然警醒过来,顿时只觉头晕目眩。云裳膝下一软,缓缓跌坐在床边的脚踏上。
“十二夜。夜夜临幸琴微殿。”丽妃低头瞥她一眼,声音恢复了平静,“陛下跟前最得意的新宠……臂上却还带着处子才会有的守宫砂!这要不是我……而是被其他人看见,引出什么不好听的闲言碎语来,你说我该怎么办?杀,还是不杀?”
元公主不在,丽妃代掌后宫权柄,大小事情都是她说了算。
涔涔冷汗沿着云裳的脊背滑落。到底……到底还是被人给知道了。丽妃看穿了白宸浩冷落她的真相,便无异于握住了她最大的把柄,此事若是传扬开去,她以后在宫里还怎么做人?心中万马奔腾般翻滚过无数想法,还未想出什么好的对策,忽听丽妃沉声问,“你这几夜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云裳扶着床沿站起来,再不敢对她有所隐瞒。指了指外面的花塌,“我……睡那里。”说着,心中一阵委屈,忍不住落下泪来。
委屈,却也不全是委屈。她感激丽妃没有当众拆穿她,但她也知道,经了今日这一场,自己是彻底栽在丽妃手里了——纵使心中对这个女子有万般的好感,她也不敢贸然去提那个“信”字。人心何其险恶,总归还是要防着她,谁知道是不是当面坦荡背后一刀?
丽妃似乎也看穿了她的心思。她蹙眉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别误会。我生气可不止是为了你。”
错愕抬眼,只听丽妃继续说道,“这宫里不得宠的人多了去了,远的不提,飞音殿就有一个现成的。不值什么。刚入宫的嫔妾被冷遇,甚至一年半载都见不上帝君面儿的也有的是,不算什么大事情……可你不一样。你是他千方百计弄进来的人,轰轰烈烈迎娶了有正经名分的。这些天他又夜夜盘桓在你这儿,起居注上都记着呢。到头来你却还是处子之身……这要是传扬开去,外面人怎么想?说你的闲话事小,要是说出什么别的不好听的来——”
云裳闷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丽妃没说完的话里的意思,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丽妃点到即止,并不再往下说,只皱眉道,“他的性子现在越发是没边儿了,这么活色生香的一个大美人儿,竟肯这么冷落着?”
听见她竟敢数落帝君,云裳不由吃了一惊。虽然知道丽妃胆子大而且又得宠,却万万想不到她会敢说这样的话。丽妃瞥她一眼,“你不必诧异——当年我随他入宫时他曾亲口答应过,今生今世都不拿什么宫规礼仪来羁绊我。”说着说着又有些愤愤,颇有些为云裳不平,想要替她出头的意思。云裳可不敢劳动她,连忙摆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白宸浩的态度,显然是不想别人知道内情。关起房门心知肚明心照不宣也就罢了,出了琴微殿,再不能提。今儿要是由着丽妃把这种闺闱之事闹到他眼前去,自己以后还有立足之地吗?
见丽妃卯足了劲要给她争公道,云裳暗自跺脚,却又无计可施,想来想去只捡到个最简单的法子,脱口问了出来——“帝君如此大张旗鼓迎我进来,姐姐看了,心里竟半点都不恼吗?”
女人之间,最难免的就是醋意冲天。她是宫中最得宠的妃子,云裳忖量着,自己地位虽然比不过她,但一来出身高门,二则得到了那幅人人都想要的《凤仪图》,加之先前十二夜的“承宠”……怎么说姜舒眉心里都该不舒服一下子,可现在看来,她倒好像并不嫉妒,反而只想着替自己出头,这算什么道理?
“难道我姜舒眉在你眼里竟是那样小家子气的人?”扬声一问,似是很有些恼怒。但很快,丽妃展颜一笑,“你肯说这话,我倒真是高兴。”她伸手拉住了云裳。“好妹妹,你既是真心来问,那我也跟你撂一句实话。若说吃醋,难免是会有的。但别的——呵,我早看开了,便是没有你,也总还会有其他人。”
总还会有其他人。
云裳慢慢咀嚼着这句话,舌尖上竟渐渐沁出一丝苦意来。
眼前这个女子,她对帝君是真正用了心的吧……曾几何时,也是纵马江湖的骄傲人物。却肯为了他,收起张扬的个性,折了翱翔的翅膀,心甘情愿的困囿到这深宫里来。
她爱他。
可这爱的代价……太沉重了。失去自由,没有未来,看不到希望。甚至就连他的爱,都得不到完整的一份。总还会有其他人。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