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弹得一手好琴,不在端妃娘娘之下。”提起大哥,云裳顿时觉得心里活泛起来,心情渐渐转好。“不过外人也都只看到他最好的一面,根本不知道他背人时是什么样子,其实他没那么沉稳……”
“哦?是吗?”
话头被这么一绊,锦澜似乎也忘了先前想说什么,顺势便往沐家兄妹间的轶闻趣事上拐了去。直到晌午时云裳走出明霞殿,也再没提那些令彼此感到沉重的话题。
敏珠沏了盏茶进来,搁下茶和点心,端着茶盘踟蹰不去。云裳知道她担心自己在明霞殿里的遭遇,故意拖延着好让自己开口……可是这当儿,她只觉得头疼难忍,连一个字都不想提。无力的抬了抬手,“没什么事,你下去吧。”她没心情跟敏珠说事儿或是分析元公主的心态立场,这会子她头痛的要命。
在额角,在眉间,一跳一跳的,像条不安分的虫,在那里蠢蠢欲动。
她叹了一声,蜷缩着身子面朝着花塌里面躺了下去。元公主今天说的那些话,表面看,是在提点她不要搅进后宫的争斗中去,一如丽妃的“直白”,白锦澜开诚布公说她厌烦这种事情。如此看来,公主和丽妃两人还真是相当的默契——云裳撇嘴笑了一下,背靠着元公主这棵大树,难怪丽妃可以如此怙宠。
但无论再怎么受宠,姜舒眉也难成为一国之后。出身只是个冠冕的借口,关键问题是:她是从将军府出来的,代表武将集团的利益,以宣家为首的皇亲们是决不会允许她骑到他们头上的,更何况宣家和沈远心一向都是死敌;而另一边,唯沐相爷马首是瞻的文臣们也不会支持一个武家女子去当皇后。——经由敏珠潜移默化的传递,这段日子,云裳从沐风行的书信中颇了解到不少前朝的事。
外戚一党,文臣一派,将军一帮。
几股势力绞在一起,早已形成了三足鼎立的格局。宣婷莲的靠山是外戚,姜舒眉则有大将军麾下的人马给撑腰,而自己……云裳苦笑起来。文臣这一派,原本以黎家为首——当年黎文君打败宣婷莲,最终赢得后位,就是文臣在这场博弈中占了外戚上风的结局。后来黎家败了——确切的说,是在文臣内部惨烈的党争里输给了沐家,继而衰落下去。她爹沐梓荣也是个狠角色,借着帝君的手,干干净净彻彻底底的灭了黎家,连一丝余地都没给留。跋扈泼悍的黎文君,独占后宫那么多年,最终也只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后位空了两年,出身文臣世家的女子也在后宫这出戏里缺席了整整两年。这个局,缺了任何一方的势力都是不完整的……云裳把头埋在角落的暗影里冷笑起来。老爹那么精于算计,怎会选错送女儿进宫的最好时机?帝君大婚的时候他没送几个姐姐去参选,就是因为当日还被黎家压制,占不到先机。如今黎家倒了,朝中另立新后的呼声高涨——他马上就眼都不眨一下的把自己送进了宫里。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走到哪一步都不会押错牌局。
素白的指尖沿着卧榻的雕花扶手慢慢游移。宣家跟武将们不合不是一天半天了,文臣们也不支持立姜氏为后。眼瞅着宣婷莲胜算更大,大长公主想扶自己的女儿上位,削尖了脑袋巴结沐家……可是沐家,现在沐家也把女儿送到宫里头了。
这就有趣了。
三足鼎立的局势下,任何两方联手都意味着剩下的那股势力永无出头之日。趁着她才刚进宫,沐家正是摇摆不定的时候,拉过来结为同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么想想,也就不难理解为何端妃丽妃都对自己那么和善了——喜欢远谈不上,拉拢才是真的。
但,无论女人们怎么争,最终能决定一切的,还是帝君的态度。
早上白锦澜提起《凤仪图》的时候,云裳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如果帝君真的属意沐家,想把后位授予文臣一边。那,自己得宠与否,其实没有关系。远了不说,黎文君就是个很好的先例。白宸浩不喜欢她,但她照样在后位上坐了五年。同理,他也可以冷落沐云裳一辈子,但这并不妨碍他下旨立她为后。
政治博弈面前,喜欢和给予,本就是两颗毫无关联的棋。
凤仪图,凤仪图……云裳忽然有些恼恨那幅画。头也更疼起来。想当初,爹看到那幅图时只是“稍微”的意外了那么一下,难道帝君的作为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还有白宸浩,他赐画,是想立自己当靶子吧?如果没有前夜那句突如其来的话,云裳一定会坚信:他只是把自己竖成靶子让各方人马有的放矢。想来大哥也是担心着这个可能,所以才在送她入宫时说了那样一句。
可是,白宸浩却说他喜欢她……他为什么要那么突兀的说他喜欢自己?调侃,欺骗,戏弄?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就连元公主也说他是真的对自己有意……这姐弟二人想干什么?联手玩的什么把戏?
不想想,却忍不住想。越想越累,云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细琐的响动传来,她察觉到身后有人。估摸着也到了午膳的时候。云裳懒懒抬了下手,示意身后的人先出去:“我这会儿还不饿。只头疼得厉害,小睡一会儿……敏珠,你叫他们别来扰我。”
身后悄无声息。
云裳把身子蜷得更紧些,阖上眼刚要昏睡,忽然,一只手抚上她的额头。温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