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流难得动了动五官,看着杨七哆哆嗦嗦捧着颅骨,还在兀自坚强,瞥了他一眼,“不怕。”
杨七自觉简直气短大发了,又感慨怎么这充大头这么难。
沈长流还不死心似的又在里面翻翻捡捡,杨七接二连三被吓,一时心魂不归位,只敢围观不敢动手。
实在没什么东西,杨七准备带人离开这鬼地方,又见沈长流把剑鞘扔了,半跪在旁边的树底下刨坑,冬天土壤已经冻住了,很久才挖出来一个不规则的浅坑,他用手刨土把土坑变得稍微圆一些,随后把骨头放进去,一点一点把冻土揉开了往上面撒,直到尸骨被淹没。杨七默默盯着他看,只觉得这小子现在挺哀伤的,像是在埋自己的父母。
“跟你说一好玩的吧,为什么我看着人骨头就害怕。”
“我练轻功时,学的很快,所以那段时间尾巴翘的特别高,平时被十楼揍得特惨,学会轻功以后就开始偷懒了,十楼不总是天天跟我屁股后头,所以有段日子过得特潇洒,早上被揪着上山练功,十楼继续睡,我就装模作样练一会儿,等到日头出来,集市上开始出摊了,就施展轻功飞到山下,在集市上玩好几遍,等到十楼起来得回去吃早饭了,我就再跑回去,身上一身大汗,正好诓他是练功练的。”
“十楼这人特坏,几天就知道我在干嘛了,也不说,我还觉得自己挺厉害,瞒得了老狐狸j-i,ng,所以肆无忌惮地又浪了几天。然后,惨痛的来了。”
“那天是个夕阳的余晖铺满大地的傍晚,十楼突然把我叫到一处山崖边上。说我看你最近练得努力又认真,是该给你个考核了,然后指着雾蒙蒙的山崖下,对我说,徒弟,跳下去吧,我相信你的,你辣么努力,一定会成功的。”
“我当时吓得腿软,知道自己偷懒这事儿铁定被十楼看出来,所以立马回去扑师傅的大腿,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十楼跟拎小j-i仔似的把我拎起来,扔我到崖边,我仍不就范,然后……就被他一脚踹下去了。”
“那时……整个山上都回绕着我凄惨的叫声。”
同样那声响彻云霄的‘小兔崽子’过了这么些年也依旧回荡在他心里。
“好在十楼不是要我去西天,那山崖虽然高,但是岩壁上多生柏树,石缝里扎出来的树特别撑得住力,我虽然从顶上掉下来,但很快就能抓住那些树缓冲速度,就这么磕磕绊绊下去,最后一截实在没了抓手就扑通跳下去了。地上不知什么东西,磕磕绊绊的,我落到上面就被摔平了,霎时就听见骨头嘎嘣嘎嘣好几声,山崖底下都黑了,我被摔的七荤八素,拿起硌着我的东西一看,丫的!是个天灵盖!我再往四周摸,全是滑溜溜的东西,全是人骨头!长的短的圆的带刺的!这是什么鬼地方!我正吓得够呛,又听见那种咬东西的声音,我回头一看,红眼睛!好多个,就在黑暗里晃啊晃,耗子!那么大!立刻吓得我魂都掉了。”
杨七讲完这些还心有余悸,刚才耗子和人骨头同时出现不小心触到了他粗条的神经。
“尸骨要是不埋,就是孤魂野鬼,不能去投胎的。”
沈长流突然这么说出来,杨七愣了一下,就试探着想问问他家里出过什么事。
他刚要开口,沈长流便问他:“满地尸骨?杨师兄是怎么回去的?”
杨七只得换回话头,“我被摔得十分惨,身上骨头断了好些不说内脏也受了伤,从岩壁上滑下来擦伤简直剐掉一层皮。等了好久十楼也没下来,看样子是让我自生自灭了。我没办法只好找了个结实点的大腿骨撑着,顺着山崖出口那边自己出去了。后来才知道那是战场,那群耗子j-i,ng的祖宗就是吃死人r_ou_发家的,多少年过去了,人都被啃得只剩下骨头了,那群畜生还来这里磨牙。”
“好在十楼还惦记我的死活,在前左都御史府上做门客,他自个儿去外边浪,我就在府里躺了半年。”杨七沉浸在回忆里,完全没注意到沈长流的脸色变了,顾自念叨往事,“他家那时候有个小不点”杨七比划了一下,“那么高,四五岁的年纪,长得特别漂亮,白的跟雪团子似的,只是可惜后来……”
杨七念叨半天,回头一看沈长流却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哎……我没说完呢……”
第21章 兔子
搜索半日,樵夫的尸体并没有找到。两人在遮天蔽日的树丛中穿行,根本看不清现在具体是在哪儿,于是杨七建议先到没有树木的地方去,先看清楚方向再作打算。于是不再往继续往上爬,而是一路往右走。
山上的树林大多成片,沿着一个方向走很快便能从一片树林里出去。
此刻太阳在南,正是中午。他们位于一个侧峰的山顶,顶峰平坦,覆盖一层细密枯黄的草皮,晒过来的日头照在身上非常暖洋洋,总之是睡个午觉的好地方。
沈长流随杨七从林子里钻出来就看见这一块被阳光无私照耀的地方,顿时心里敲了警钟,果不其然杨七慢吞吞过去,找了个凸出来的大石头,倒在上面,不动了。
这人无论到哪儿都能给自己倒腾个好地方。
杨七睡,沈长流却不睡,查看四周地形计算离主山峰的距离。
“你小时候玩过蜗牛么?”
沈长流先前以为他睡死过去了,没想到他居然没睡着,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句。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