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应谋醒来时,已接近晌午了。阡陌送茶进来时,他问道:“晋危哥去哪儿了?”
“晋大公子早起了,都已经自个去老大人和大人跟前问安了,”阡陌双手奉上热帕道,“公子,您近来这么劳累,就少喝一点酒,瞧您这脸色像挂了霜似的,别以为有蒲心在,您就能随意胡来了,自个的身子还得自个保重。”
“蒲心呢?”
“她老家三姑来了,她去府外安置她三姑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江应谋抬头询问道。
“就半个时辰前的事儿。”
“是打安家村来的?一个人?”
“对,是打安家村来的,可是不是一个人奴婢就不知道了。兴许老家日子不好过,听说蒲心在这儿过得不错,就来投奔吧!”
江应谋垂眉凝着盏里的清茶想了想,没再说什么了。
三姑不是一个人来的,儿子孙子媳妇全都带来了。听三姑说,老家赋税又添了一层,单靠那几亩地已经养不活全家人了,这才携家带口地来投奔的。
她在城北给这一家五口找了间小屋子,又帮他们买了些日常用品,留下了一点钱,这才匆匆往回赶。路过天禧斋时,她习惯性地往里瞟了一眼,不曾想,一眼就瞟见了表姐齐玉眉。
两人已有好几个月没见面了,此时的齐玉眉腰身圆了一大圈,小腹高高隆起,走路都得人搀扶着。
“你当真几个月都不来找我,害我一直挂心着你,生怕你出点什么事情。还好,你留了三月这个传话的,我多多少少也能知道点你的事情。我听三月说,你在问魏府府库钥匙的事情,你问这个做什么?”齐玉眉握着她的手亲切道。
“不瞒你说,我手里就有一把,还是从魏空见那儿得来的,只是一直不知道那钥匙是做什么的,所以才让三月打听打听。再过俩月,你就要临盆了吧?不知不觉这孩子在你肚腹里竟长成这么大了……”她垂头轻轻地拍了拍齐玉眉那圆滚滚的肚子,含笑道,“我盼着是个女儿,模样像你,性子也像你。”
“魏大夫人找人替我看过,说我这胎形不像是个男胎,多半是个丫头,她听了有些不高兴,我倒是很开心的。女儿好,女儿大概会像我,不至于像她那心狠的爹。”
“怎么这么说?”
“你可知道魏空见是怎么出事的吗?”
“你知道?”她眉心微微拧起。
“魏空见被送回博阳那晚,我从花园里散了步往回走的路上正好遇见了容姨娘,她那模样我至今都记得,妆被哭花了,眼神也特别地阴森恐怖。”
“她跟你说了什么?”
齐玉眉垂头看了一眼自己隆起的小腹:“她当时眼神狠狠地盯了一眼我这肚子,跟我说:‘在这家里,生儿子也是没用的,只要当娘的命不好,做儿子的也会跟着命贱!’。我起初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后来回院经过魏空明的书房时,听见他在和魏空行吵架……”
“魏空行回来了?”
“回来了,景阳那边的差事已经交了,这趟回来就是为了与赫连公主的大婚。我听见魏空行很生气地在说:‘是不是咱们家人的命都攥在了你一个人手里?是不是你想让谁死谁就得死,不管他是谁?为了你那点破野心,你是不是得把全家人的性命都赔上?倘若真是那样的话,我不如索性抗旨不婚,先替你把全家人都灭杀了算了!’。”
“他们吵得很厉害?”
“何止吵,我还听见耳光声了,应该是魏空明打了魏空行。后来,魏空行又嚷着说:‘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反正这一家子到最后也是个死,我何必还娶什么公主?白把人家给连累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今早魏空行就不见了,魏大夫人满府地找,到我出府的时候都还没找着。”
她眉头微微皱起:“他不会真的逃婚了吧?”
齐玉眉摇头道:“我看不像,顶多是跟他哥哥赌赌气罢了。毕竟抗旨不婚,这可是欺君大罪,魏空行应该不会真的那么想不开。蒲心我问你,魏空见出事的时候你也正好在围场,魏空见是不是真是给魏空明害了的?”
她轻轻地拍了拍齐玉眉的手道:“这就是我想提醒你的。魏空明杀人如麻,连他自己的亲弟弟都不会放过,你在她身边待着,凡事都要小心些。若有机会,我立刻安排你离开博阳,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带着孩子重新来过。”
“先别顾着我,我还有这孩子在腹中,魏家的人暂时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倒是你,总在干着些冒险的事儿,你要当心才是。对了,你把你从魏空见那儿得到的钥匙画给我瞧瞧,我看我能不能寻着些蛛丝马迹。”
“行,不过你得当心点,别叫魏空明瞧出什么不对劲儿来,凡事都以自己和腹中孩子为要。”
“明白。”
离开天禧斋后,她加快步伐赶回了江府。走到杜鹃阁下那几块药圃地时,抬头就看见江应谋着一身天青色的素袍,正弯腰在那丛茂密青翠的藤蔓里掰着南瓜花儿。一旁捧篮的小叶子看见了她,脆生生地叫道:“姐姐,你回来啦!”
“都安顿好了?”江应谋轻轻一掰,一支鲜灵灵的黄色南瓜花便到手了。
“安顿好了。”
“老家过不下去了,是吧?”
“是,说是赋税又重了一层,实在是盘活不了了。”
江应谋合眼嗅了嗅手里的那朵南瓜花,面露嘲讽道:“想也该是如此。郑国虽避免了战乱,却因此要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