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霜掂了掂那藤盒的重量,感叹,“杨管事可真体贴,这么些茶叶,够姑娘喝好一阵子了。”
体贴么?谢珺瞧着杨凌渐渐远去的背影,抬步往院里走。
经历过一次男女情爱的事,她又怎么看不出杨凌的关怀,没有任何刻意,只是在不经意间显露,无微不至。整整三年时间,她的饮食起居渐渐都带了他的影子——他送的茶具和茶叶,他选香料木材做的家具,他外出时带回的土特风物,乃至他想出来的香饼香饵……
像是一种习惯,渐渐往骨髓里渗透,待她发觉时,早已植了跟。
其实最初请杨凌做管事的时候,谢珺对杨凌的了解并不算太深,只知道这个人在香料生意上极有天分,那双灵透的鼻子比姑娘家还厉害,稍稍一嗅便能分辨出香饼中的各色香料。当时谢珺正想做香料生意,手边却没有得力的人才,偶然碰见杨凌,瞧着他人品可靠、才能出众,立时以极高的工钱将他留下。
直到后来,谢珺才发现杨凌根本不缺她这点工钱。
杨凌出身淮南香料世家,祖上世代经营香料,如今正是皇商,宫里头所用的香料,一半儿都是来自杨家,在淮南地界是排得上号的大户。杨凌是家中第四子,上头的兄长们承袭了诸般生意,到了他的头上剩的便不多了。杨家的生意做得久了,又是皇商,对着平头百姓时难免生出些店大欺客、虚价盘剥等是非,杨凌不喜这般做派,更不愿困在那一方小天地里,于是少年远游,白手起家,自己开始做香料生意。
杨家长辈不满他的行径,捉回去教训了几回,要他回来接手家里的几处生意,甚至扬言他若再敢乱来,就要逐出家门。杨凌却不改初心,拧着个脖子上京,继续从头做起。
谢珺碰见他的时候,杨凌才二十二岁,生意做得稍有起色,却被身在京城的本家打压,稍有郁郁。
两人其实也算兴致相投,谈过之后一拍即合,谢珺将他当时的小香料铺子买下来,并聘了他当大管事。后来谢珺才明白,杨凌并不缺那点银子,只是碍于本家的打压,才往她这儿借借荫凉。谁知道这一借,就越陷越深,两个人合力共进,将衣饰和香料生意越做越大。
到得如今,杨凌一心扑在这儿,早已没了另起炉灶的意思。
这其中的缘由,谢珺也能大略咂摸出一些来。
回到院中换身衣裳歇了会儿,外头门房便来回禀,说是小公子到了。
谢珺连忙起身迎出去,在洞门外瞧见并肩而来的杨凌和许融,高挑的男子牵着日渐长高的少年,正热闹的说着什么。
见到谢珺,许融便几步飞奔过来,仰头叫她,“娘!”
在庆国公府里有种种规矩约束,在谢珺跟前却能松快许多,许融小时候被谢珺带着养喜欢小动物,在母亲跟前便爱撒娇,如今这习惯一句残存。自打有了杨凌,他骑射的功夫也不错,有时候还会趁谢珺空闲的时候陪她母子去郊外射猎骑马,许融喜欢这个叔叔,也喜欢亲近。
“杨叔叔说外头的银杏果已经熟了,可以做白果汤圆。”许融小郎君已有九岁,“上回去看皇后姨姨的时候,她还惦记这里的银杏果呢。刚才我瞧那边好多果子,我要亲自摘了给皇后姨姨送过去,小公主和小殿下喜欢吃糖丝白果!”
就惦记着吃,明明是她的儿子,往谢璇那儿跑得勤快了,竟然也被木叶出神入化的厨艺迷住,见个东西就想吃的。
谢珺无奈,牵着儿子的手,“晌午用饭了么?”
“杨叔叔带我去吃了珠市街上的酥肉。”许融拉着母亲的手,“娘,咱们去摘果子!”
自谢珺和离至今已有数年,许融最初还帮着许少留传些话,后来被谢珺耐心讲道理懂事了,也不再奢求爹娘重做一家的事情,瞧着杨凌叔叔好看,对他也好,渐渐也觉得亲近。
于是依旧折返出院子,谢珺吩咐流霜把给许融准备好的点心果脯放到马车上去,安排人拿了细长的竹竿儿,便开始陪许融打银杏果。
银杏树生得高大茂盛,许融兴致极高,手里拿着竹竿儿,专挑一串串成熟的果子下手。一竿子下去便能掼下大堆的果子来,谢珺提着篮子捡之不及,杨凌也在旁边帮忙。他的手指修长,手指飞舞捡得飞快,一捧捧的果子放进篮子里,从容又迅捷,有时候指尖拂过提篮上谢珺的手背,微凉的温度令人心中稍颤。
这是属于母子俩的时光,谢珺从前不怎么让流霜她们插手,换成杨凌时,却也不是那么排斥。
前头许融拿着竹竿儿打得高兴,谢珺蹲久了却有些吃不消,搁下篮子站起身,只觉得腿上一麻,险些站不稳。身子还未斜倾,旁边杨凌的手已伸过来扶住她,银杏林外还站着丫鬟,他的动作熟稔又守规矩,牢牢握在谢璇的手臂,低头见谢珺发间落了残叶,便随手捡开。
谢璇站稳了身子,腿上却还是发麻。
杨凌猜得缘由,便道:“蹲得太久,怕是腿麻了,东家先坐会儿。”
林下是茵茵绿草,这时候草色尚未衰败,却已铺了一层银杏叶子。
谢珺也不讲究,收整裙角坐在地上,那头许融察觉不对,已经跑了过来,蹲在谢珺身边,“娘怎么了,不舒服么?”
“腿麻,歇会儿就好。”谢珺指着旁边的篮子,“瞧融儿打了这么多,皇后姨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