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就一笑待之,并不十分往心上去。
“小姐,门口说是有个人想见您,非让我给带个话,我瞧着那人长的倒是俊俏,不似那些个油头体胖的大官。”
张妈拎着菜篮子进来,把手往前一伸:“还让我带了块银元进来,说是您见了肯定会亲自去请他。”
知闲正窝在沙发上看书,扭头瞥了一眼张妈手上的东西,一下就笑了,一边起身便道:“他还在门口么?”
“嗯,在的。”
听了张妈的回答,知闲顺手从她手心接过了银元,笑道:“张妈,今晚多加两个菜,这位的嘴可刁着呢!”
她低头一看,那银元上果真是有个被穿透了的小孔的,心下顿时肯定了来人,还未走出门去,便听到了一个满是戏谑的声音。
“呦,我瞧瞧,是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多年不见,小丫头长进了呀,连你远钊哥哥都敢打趣了。”
赵远钊一双丹凤眼笑的促狭,眼疾手快的从她手上抢了银元,如视珍宝的在身上收好了。
当初他发现自己是被哥坑了以后,立马就找这小丫头把银元给要回来了,倒不是钱财问题,他就是单纯的被两个人默契的合起伙来坑自己觉得气不过,断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己被耍了一遭不说,还丢了一块银元出去。
面子事儿,能讨回来一分算一分。
却不曾想,这个被知闲嫌弃说是小气的行为,却是让他免受了一回皮肉之苦。素来不合的敌要的那一枪,恰好就打在了银元上,他后知后觉的才觉得是有福气的,自然也就跟瞿世峥和知闲提了一回。
知闲恼他的语气,便轻飘飘的将了回去:“我怎么不知道衍之什么时候认了你这么个哥哥?”
赵远钊语塞,而后笑眯眯的道:“不错嘛,大嫂,很有瞿夫人的架势!要说见你一面可是真难,要不是恰好遇上了咱们黄叔叔,我还真得在门口等着你出来接我了。”
他话里虽是有几分抱怨的意味,然而对于黄金发和知闲闭门不见客的行为是很理解的。
黄金发特地在报上登了文章,只说小女晏知闲是回家小住几天,并非是为着公事回来的,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人家享天伦之乐,你们一帮局外人跟着凑什么热闹?
这明眼人一看,自然是不好意思再去打搅,可总有不死心的,便只能是强硬拒绝了,黄金发也是硬气,不就是个恶人嘛,他豁出老脸去当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为何而来
赵远钊和知闲私交甚笃,这一点黄金发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在门口遇上了就亲自把人迎了进来。可是席上两个人言谈间透露出犹如老友的熟悉,却还是叫黄金发吃了一惊。
赵远钊这个人在上海也是有些名气的,黑白两道,年轻一辈儿谁不尊称一声赵爷?
黄金发在这头翻报纸,一双眼睛却是止不住的往另一头瞟,饶是西装,赵远钊穿着也很是有几分落拓不羁的味道,嘴角的笑意愈显其人fēng_liú倜傥。再看知闲,一张清丽的脸上也满是莞尔,一看那笑意便是发自心底的开心。
他便更是思索不开了,那一张报纸呆在手上半天都没翻一版。
实则赵远钊一句正经事都没跟知闲提起来,他风月场里呆惯了的,知道说什么让人开心,分寸也拿捏得住。
他若是想说,你不想听他都能旁敲侧击的让你明白了;相反的,他若是要守口如瓶,那每字每句都好似泥沙里头狡猾的泥鳅,时隐时现,你明明知道它就在,可是怎么都抓不住,任你撕心挠肺的难受,他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热闹。
知闲总觉得赵远钊不是个好叙旧的人。想来这么些年,能让他这个看似散漫的性子认真以待的,也就衍之一个人,自己虽然称得住他一声“大嫂”,实则在他心里头还是把自己当个小丫头看的。
所以,为了他口里的一个丫头片子专程跑来黄公馆一趟,岂不是有些可笑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赵爷,你这回来黄公馆是做什么来了?”
赵远钊听了这话,上下打量了她两眼,见她语气虽是带了几分调侃,然而那面色却是极为认真的,便啧啧一叹。
“哎呦,我这老腰可是被这声赵爷给折煞了!”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有些丫头当了人家大嫂,便不记得当初在盛华洋行跟人家打架,是谁好心把她领上去了,也不记得当初在战场外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又是谁大发善心把她带回了家去……”
知闲看着他煞有介事的数落自己的丢人事迹,便没好气道:“行了,知道你记性好。”
赵远钊无赖一笑,一副中肯的样子道:“大嫂知道就好。”
知闲点头,看他一眼:“你既是衍之的弟弟,叫我一声大嫂,便是不拿这些陈年旧事来威胁我,我也是肯帮你忙的,所以,断不必藏着掖着,为人兄嫂,总是希望小辈能落个好的。”
赵远钊一下被她这话给气笑了。才二十多岁的一个丫头片子,竟是拿着长辈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还说有事不要客气!
可偏偏听上去就是没有什么漏洞,仔细想一想,还觉得是那么个理儿,显得自己是又小人又虚伪,拿着交情来攀关系。
可是他又知道,她的本意不是如此,若他赵远钊在她眼里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伪君子,不说黄家大门了,恐怕当初早早儿的就礼貌的给推的远远的了。
这一点倒是跟大哥非常像,慧眼识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