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从那一刻,他的童年就已经结束了。
而后来看了段瑜生前的日记,他才知道,在母亲的心里头,一直把这个稳重的大儿子当做她的全部依靠。
知闲偎在他怀里,扬头一笑:“衍之,从前你是妈的依靠,现在你是我的依靠。”
瞿世峥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心中一片释然。
被自己所爱的人依靠,于他而言,已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荣耀。
时间就这么在他用低沉的声音将心底事娓娓叙来的过程中溜走了,知闲端来的点心也早就被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个干净,如她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直生辉着的,唯有窗外那弦略带清冷的弯月。
仿若有厚重的云彩,慢慢的移动着,遮住了皎洁的月,将这样诗意的夜幕拉成了漫无边际的黑暗…
周围都是黑漆漆的,她一身素色的旗袍格外惹眼。
知闲什么都看不清,只慢慢的往前走着,叫着他的名字,不管她怎样的出声,却都是空荡荡的没有回应,那样冷寂的氛围,几乎要把人逼哭。
就在她要哭出来的时候,撞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知闲顿时又委屈又气恼:“衍之,你为什么不理我,叫我好害怕!”
可是面前回应她的却依旧是沉默。
知闲心中一虚,一步一步的向后退着。
“大嫂,你在怕什么?”
闪电照在他脸上,平常带着轻快笑意的面容此时却是一片严肃,暗夜中划过的光很快便不见了,这样的情景,叫她心中越发的生出怵意。
“大嫂,我们是不是有过前生?”
第一百一十章 以喜以忧
一片死寂的黑暗中,他的声音带着强势的笃定,像是疯狂生长的菟丝草,缠绕在这阴森之中唯一一抹亮色上,拼命的汲取着她的养分。
知闲的腿不由得发软,她下意识的想要逃开,却是浑身无力的跌坐在了地上。
他一双略带阴鸷的眼睛仿若穿透了这暗色一般,直直的戳在她身上。
“大嫂,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回答我啊,你是不是心虚了?”
他沉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语气中含着风雨欲来的阴沉。
“轰——”
划破黑夜的闪电一下照亮了整个房间,紧随其后的又是一声震耳的雷鸣,知闲睁开眼从床上惊坐起来,只觉得身子发凉。
原来只是一个梦。
她长松了一口气,额上却仍是细密的冷汗,一张小脸惨白。
瞿世峥察觉到她的动静,起身打开了床头柜子上的台灯:“知闲,怎么了?”
知闲摇摇头,复又在他身边躺下,一点一点的挪向了他的胸膛,一笑道:“没什么,只是一个梦,吵到你了么?快些睡吧,明天还要处理事务呢。”
她娇小的身子紧紧的挨着他,一双手也分寸不离的搁在他的腰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心渐渐的安稳了下来,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窗外憋了几天的春雨终于密密麻麻的落了下来,豆大的雨点打在窗子上头,合着有些狂怒而呼呼作响的风声,听着教人胆战心惊的。
一夜未眠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早晨起来,顶了两个惹眼的黑眼圈,她肤色本就白皙,那几分疲惫也就显得尤其重,因得没睡好的关系,整个人看上去愈发憔悴。
就连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被从指挥室调度到构筑工事的前方防线上去督查了整整三天叫嚷着一定要管住自己破嘴的罗力也忍不住又出口相劝。
“钧座,您的体力是好,可是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节制的,您看看早上夫人送您出门时的脸色,怕是得一夜没睡吧。”
林逸国不禁身子一抖,这是哪儿来的这么个活宝,真不愧是徐国凡手底下带出来的,敢于言常人所不敢言,明目张胆的作大死啊!
瞿世峥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向林逸国道:“驻军司令部不需要留太多人,之前茂城军警请求八十八军派人去实习操练的事情处理好了么?”
少帅怎么提起这一茬来了?
“还没有,方军长说现在战区戒严状态,八十八军自己的兵力都吃紧,没有多余的人员可供调度。”
瞿世峥颔首:“嗯,人员闲置就是在削弱战斗力,这个事情你着手去安排一下吧。”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而沉静,与往常或会议或下达作战命令的时候无异,却教罗力觉得是前所未有的冷飕飕。
他有点懵:“林参谋,钧座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前头刚说了司令部不需要太多人,后头又说闲置就是削弱兵力,这意思不是很明显吗?
看来徐副官的人,不仅有不计后果的勇气,还有一根筋置自己于死地的大愚钝嘛。
林逸国拍了拍罗力的肩膀,声音铿锵:“罗中尉,一定要协助茂城军警搞好操练,促进驻军跟当地的和谐关系。”
罗力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又被将军不动声色完全“公事公办”的给削了,心里头顿时苦央央的,就差抱着林逸国的大腿高喊冤枉了。
他有些郁闷,瞿世峥却也并不怎么轻松。
罗力一个外人都能看得出知闲的疲惫,他这个当丈夫的又如何会不知道她近来的心神不安?
她向来是个不会惹人担心的性子,这次却是只字不提,还竭力掩饰着她的惊惧,落在他眼里,满满的都是无奈和心疼。
这样的状态,好似自打见了世嵘那天就开始了…
他脊背挺拔的坐在椅子上,手上还拿着笔,桌上的文件却是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