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奶奶让我给姑娘送过这个来。”
“我正想着呢,有劳妈妈了。”秀筠含笑道谢,又吩咐丫鬟招呼老妈妈下去吃茶。
外头雪冷,走这一路木头盒子也带着寒气。秀筠轻轻打开来,里头是一只金凤钗。莞初一眼瞧见,有些惊讶,“这个是什么?”
“嫂嫂问的稀奇。”秀筠笑了,“这是咱们家的金凤啊,女孩儿们都有。嫂嫂你没有么?
莞初倒吸一口气,那首饰盒子里的寒气便直直地冲了进来,勉强赔笑道,“平日里不戴,倒忘了。”
“也是,”秀筠体谅道,“老式样,是老祖奶奶那辈儿打下的,原本是想给家里的女孩儿,偏是老太爷和老爷两代没女孩儿,方传到咱们这辈,又没那么多人口,这才有媳妇们的了。虽说样子老旧,却是十足的成色,太太说要紧的更是这凤嘴里叼的这颗猫眼儿绿,难得的稀罕物儿。”
天哪,莞初头晕目眩,觉得那头顶的房梁都要砸下来了。怎的会这么巧?那么一满箱子的首饰,她挑来挑去挑了这么一只最不起眼的,怎的倒成了最金贵的了?!
“不必再收起来,横竖就要用了。”
秀筠吩咐巧菱的话又吓了莞初一跳,“何时要用?”
“后儿啊,祭祖的时候还有初一给老太太磕头并家宴。”
简直是五雷轰顶,莞初一脚踏进云雾里,懵得辨不得南北。为着赎玄俊她当了金凤,又把身边的银子都敛起来才凑了六百两银子拿了出去,那厢信儿还没得着,这边竟是已然要“案发”。今儿腊月二十八,齐天睿说话儿就要回来,莫说此刻她手里连个铜板都不剩,就算即刻拿足了银子去赎也恐来不及,一旦他回来住下,就什么都晚了!
一前晌小姐妹们说笑,莞初的魂儿早已不见了踪影,将将就就地应付着,不到晌午就借口要伺候闵夫人用饭急急忙忙地出来。一路疾走,打定了主意,此刻哭爹喊娘也没用,只能想法子赶紧去把金凤赎回来。听艾叶儿说他哥哥寻的那间当铺十分仁义,掌柜的对街坊邻里多有通融,且常年就住在铺子后头。虽说年下里砸门不大规矩,若是多付他一成的银子道明原委该是不会多计较。
急急回到素芳苑,莞初命绵月紧闭了房门,直奔帘帐后头,箱子里柜子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那首饰盒子她是死活不敢再动,一旦又有什么渊源她可再招架不住。但她笃定的是这一箱子衣裳,这都是接亲时裁了给新娘子穿的,若是大嫂说的没错,这伊清庄的绸缎果然金贵就该是能换来不少银钱。情急之中,莞初把没上过身的一件裘皮大氅、两件狐狸毛的斗篷并一双上马靴子都放了进去。
“姑娘,姑娘,”绵月虽不明底里,可瞧这逃荒的架势也知道不好,“你这是做什么?都拿了出去可穿什么?”
“不妨,我有旧衣裳。”
莞初头也不抬,只管和艾叶儿打着包袱。
“我的姑娘!”绵月双手摁了,急劝道,“可不敢这么着!那金凤当紧,这衣裳就不当紧么?祭祖行礼能穿旧衣裳?姑娘你想,这府里既有这金凤的规矩就说不准还有旁的,祭祖那日姑娘你的行头怕是正该和东院大奶奶一样,若是偏咱们没穿,可比那金凤显眼,老太太问起来可不是现在当场?”
真真是病急乱投医!莞初摸了一把额头的汗珠,一口气泄去,身子一歪靠到床边。绵月的话有理,这要都当了,莫说老太太,齐天睿回来就能瞧得见,可如何是好……
目光在屋子里游游荡荡:满堂的雕漆红木家什,玻璃的座钟,汝窑的花囊,紫檀板壁嵌着西洋镜,茗碗瓶盏,白玉玛瑙,这屋子里哪一件都够银子,可又哪一件都动不得,正是无法忽地撇下窗子下头条案上摆着的一样东西。
莞初起身往那厢走,艾叶儿一个激灵蹿了过去挡在她面前,“姑娘,使不得!这可是夫人留给你的琴!”
“看把你急的,是去当又不是去卖。”
“当?咱们哪还有银子赎回来?靠攒齐府的月例银子么?早过了当期成死当了!”
莞初挣了挣眉,到底没说出什么来,拨拉开艾叶儿,抬手轻轻抚着琴弦,“娘亲也必是不忍玄俊流落。一把琴值得什么。”
“姑娘,”绵月来到身旁,轻声道,“姑娘只管拿去,只要时日通融,咱们便可寻得帮衬。”
莞初闻言微微一怔,不及应,艾叶儿忽地明白,两眼放光道,“姑娘!咱们怎的忘了叶先生!”
莞初蹙蹙眉,她哪里是忘了他,只是怎好求他解这银钱短缺的窘境……
“姑娘,先解燃眉之急,我家公子定会替姑娘赎回来的。往后咱们慢慢还就是。”
莞初思忖片刻道,“先拿去当。”
艾叶儿解了心结,手脚麻利地帮着把琴包裹好,莞初又担心不够,将两件里头穿的新袄并夏天衣裳包了。
收拾停当艾叶儿抱了包裹就要往窗子走,绵月一把拉住,“你疯了,还不快安生着!府里这么些人,这一身做贼似的打扮,又抱着这么一大包主子的东西,被抓了还不打死你!”
小丫头急,“等不得天黑!二爷下半晌回来可怎么好?”
莞初长长嘘了口气,“尽力而为,剩下的就看老天了。若果然赶不及……”
“怎样?”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