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时候,母亲已经有意想和许家提亲了。沈初平记得,当时年哥儿知道了这件事,偷偷开心了很久,可沈初平却一点儿也不喜欢三娘子的性子。
遥记两人第一次见,好像正是腊月里,大冬天的,邵阳是有些阴冷,可当几个孩子热热闹闹的在院子里玩雪的时候,七岁的三娘子却抱着一个暖捂子怎么都不肯出屋门,还站在门口一脸娇气的嫌道,“天那么冷,看你们玩的身上都沾了雪土。鼻涕都冻出来了,真脏。”
沈初平当时还没有被过继,可他活的虽没有沈初年那样体面,但小小的孩子还是有些自尊心的,被三娘子这样一说,沈初平就悄悄的转过去用袖子擦掉了已经冻成条儿的鼻涕,然后默默的扔了手中的雪球。
打那时候开始,沈初平就不喜欢这个娇滴滴的三娘子,尤其是当他知道了三娘子也只是个庶出的时候,他心里就更鄙夷她了。不过是只落毛鸡,却非要插了羽毛当凤凰。
可是,令沈初平觉得意外的是,沈初年却真的很喜欢三娘子。有的时候,兄弟两一起闲聊,话题若是扯远了自然会聊到许家,沈初年就说:三娘子的好,若不细品,你们就发现不了。
不过,饶是沈初年把三娘子说的天花乱坠的,他还是命短了福薄了,而沈初平自己呢,直到今天再见,也依然觉得三娘子一点儿都不招人喜欢,反而还越来越让人觉得难易亲近了。
想到这里。沈初平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气,略烦躁了起来。
此番只身前来帝都,虽有父母之命在身,可他自己也是想着来试试看能不能谋一片出路的。
江宁地小官少,父亲这两年也一直是高不成低不就的,若论政绩,同窗同僚现在步步高升的大有人在,远的不说,就说许世伯,当年就是父亲的同窗,可人家现在已经入了都察院了,但自己的父亲依然就是个五品闲职。这当中的差距,已非天壤了。
而眼下,他特别不喜欢的三娘子竟然一个转身就嫁进了侯府。这件事儿,别说是他当时听了都惊得差点掉了下巴,就连父亲母亲都有些始料未及。
可是看着母亲一边后悔一边生气许伯母的出尔反尔时,沈初平倒格外的泰然。毕竟,要让他娶三娘子,那他肯定是头一个不乐意的,但三娘子如今嫁进了侯府,那凭着沈、许两家的过往旧情,这人脉,沈家应该是能打通的。
而刚才在亲眼所见陆承廷眉宇间的逼人贵气和举手投足间的凌厉气魄后,即便同为男儿身,沈初平也不免直感叹,贵胄世家的公子哥儿,那种非凡的气度确实是从风骨里透出来了。
“许孝熙……真是踩了狗屎运了!”沈初平想着想着不由眯了眼啐了一句,却也更加坚定了他此行要先去一趟邵阳老许家的决心。
毕竟刚才一见,沈初平虽不明原因,可也不难看出三娘子对他那种莫名的敌意,且只这一面,陆承廷对他的为人也不会有过多的了解,即便他有心想讨好奉承,可碍着三娘子也都是枉然的。
好在邵阳许家还有一个素来希望两家结亲的老太太,好在他如今已和五娘子定下了婚约。
沈初平忽然觉得,靖安侯府这门富贵虽难攀,却也不是攀附无门的,只要他出点心,用点力,等五娘子过门以后再把她给哄开心了,那回头在帝都谋个一官半职什么的,也就是陆承廷一句话的事儿了。
而这边,当沈初平一个人坐在晃得厉害的马车里绞尽脑汁的时候,那边,三娘子和陆承廷已经吃完了面并肩出了茶棚。
暖风阵阵,翠绿迎峰,三娘子在茶棚门口静静的站着,远眺山林炊烟袅袅,她忽然想,野趣有境,若以后在山田之处寻一方居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织家禽满圈,其实也何尝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马儿的轻嗤声,三娘子回头,身后,陆承廷正悠哉悠哉的牵马而至,玉树临风。丰姿神秀。
“走一走吧,就当消食了。”方才那栗子面实在好吃,三娘子多贪了几口,这会儿肚子饱得都堵着嗓子眼儿了。
陆承廷瞪了她一眼,“一个女孩子家家吃相竟这么豪迈,难怪那日云姗要拆你的台!”
三娘子脸颊微红,反驳道,“你别信口开河挑拨我同云姗妹妹之间的关系,她那日是有口无心的。”
陆承廷闻言,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出了茶棚,然后一边走一边似回忆道,“我很少在云姗的口中听到旁的女儿家的名讳。她性子柔婉,小的时候还很怕生,不过你和姚家那丫头的名字,我倒真是听云姗提过几次。”
“啊?”三娘子也很吃惊,想她之前和陆云姗即便有见面,也都是在人多的场合下,要论私谈,两人是从来都没有的,所以听陆承廷这样说,三娘子不免有些心虚。
“以前但凡是裴姐……哦就是大嫂设局,亦或者是云英姐姐设局,家嫂总是会带上我,而云姗妹妹大多也是在的。”
“云姗说你是个有趣的人。”陆承廷点头,目光紧锁在三娘子略施了粉黛的脸上。
私下的她和人前的她有着两种姿态,陆承廷虽还不能细细辩明白,可他能感觉到,在自己面前的三娘子,更洒脱随性些,也少了一份故作姿态的老成。
“有趣吗?”三娘子抿了抿嘴,努力的回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