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还要戴着那枚戒指?
林加与乌临统共不过见过几面,所谈的多是些俗事。
只有那日,在酒吧“藏”偶遇时,乌临对他说过一句交心的话。
“如果要我经历这样的痛,我一定宁愿从未与他认识过。”
她一定曾因为石佑安而痛入骨髓,才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林加伸出手,轻轻抚摸电脑屏幕上的照片。
他的手指,勾勒过她的眉眼。
触手可及,遥不可及。
他喃喃地说了一句:“抱歉,临临。”
抱歉,昔年往事令你痛不可当,以至于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仍心有余悸。
抱歉,大错已然铸成,我已没有资格重新回到你的身边,同你续写前缘。
林加只能在这里自言自语。
如果乌临知道,他就是石佑安,她会怎样做呢?
林加无数次地想过这个问题,却又很快逼迫自己放弃这个念头。
石佑安已经死了。这是最好的结果。
哪怕她终有一日会走出旧时阴影,另觅佳婿,但石佑安仍会是她心底那个完美无缺的佑安哥哥。
而不是那个不可被原谅的、面目丑陋的自己。
林加的手指,长久地停留在相片上她脖颈的部分。
她为什么还要戴着那枚戒指?
旧爱不可追。这枚银戒,却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她那样深爱着石佑安。
提醒着他,他有多么地罪不可恕。
他又是多么地贪婪,竟妄图在石佑安的生日里,约她出来吃饭。
林加垂着眼,自嘲地苦笑。
…………
乌临回家的时候,正遇见乌扬回家。
乌扬有点吃惊地看着她:“你今天没在家吗?今天不是石零出院回家的日子?”
乌临听他提起“石零”这个名字,心情更加低落,闷闷地抱怨一句:“吵架了,烦得很,我躲出去了。”
乌扬怔了一下,想问,却又只笑了笑。
乌扬和乌临一同进门,客厅里亮着灯。
石零原本是坐在沙发上的,听见声音,便撑着手边的一只拐杖,站起身。
“董事长。小姐。”
乌扬看着他,温和地笑了笑:“回来就好。看起来,你恢复得不错。”
石零低眉垂眼,轻声答应:“是,医生说再过几天,连拐杖都可以不用了。”
乌扬没有同石零说话的热情,只笑了笑,便道:“你跟临临说话吧,我上楼了。”
乌扬上了楼,偌大的客厅,便只剩了乌临和石零两个人。
乌临见石零一直拄着根拐杖垂着眼站在那里,究竟不忍,叹了口气,道:“坐啊,还站着干什么。”
石零抬起眼,看了她一眼,立刻又垂下头。
他什么都没说,坐下身去。
“你坐一会儿,我去找点吃的。饿了。”乌临决定拖一会儿算一会儿。
石零闻言,条件反射地道:“我去给你拿。”
说完自己先愣了一下,又有些失意似地,闭了闭眼。
乌临原本已有些失笑,正要说一句“你腿脚长好了再说吧”,看见石零落寞的神色,生生地把话忍了下来。
石零可算是她最亲近的人,以前在他面前,她总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很放松。
但是现在不比以往了。
她在厨房的冰箱里,找到一罐牛奶和一个三明治,拿在手上,走回客厅。
石零呆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手机屏幕却是黑的。
他只是在盯着地板发愣而已。
乌临在他身侧坐下来,撕开三明治,道:“还在生我的气?”
她的口气漫不经心。
饶是如此毫无诚意的一句,正常情况下,正常的人,也该对着这天之骄女低头,顺着台阶下。
但一贯对她最是俯首侧耳的石零,听了这一句,却只是侧过脸看着她,居然没说话。
他不说话,乌临也没有再开口的打算。
相对无言之中,她也就一边咬着口里的三明治,一边瞅着他。
石零沉默了很久,直到乌临将三明治吃掉大半,才轻声地道:“小姐,我想过了。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我不会再有意见。”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神色很平静——大约是心如死灰的那种平静。
乌临咀嚼的动作停了一瞬。
她没有立刻接话,将口里的食物吞下去,又喝了一口牛奶,才道:“为什么忽然改了主意?”
石零望着她,笑了笑,道:“康云跟我发了短信,他说你出了车祸。”
乌临怔了一下,没有立刻接话。
她刚刚撞树以后,确实联系过康云帮她善后。没想到康云竟会给石零发短信。
石零看着她,轻声道:“小姐,不是我自不量力。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也没打算忤逆你。我只是……”
他垂着眼,轻轻弯起唇角,无声地笑了笑。
苍白无力地笑容,落在乌临眼底,令她觉得有些刺目。
石零截断了话头,道:“我知道你最讨厌别人逼迫你,我大约已惹你心烦。”
乌临望着他,淡淡地开了口,道:“我并不是要放弃你,只是要跟你分开一段时间。你这样纠缠,不会令我回心转意,徒然令我失望。”
石零闭了闭眼。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眼,道:“我也希望我可以平静地对着你说一句,‘是,小姐。’我知道我应该那样做。可是我真的做不到。请你原谅我的放肆。”
他语气其实很平静,平静得近乎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