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听听,我不生气。”
尘落吸了口气:“宇文护虽然跋扈,很多做法亦不让人苟同,但他把持朝政,周国是被同姓所掌,若被赵贵他们把持,现在会姓什么,也未可知。我祖父当年灭尔朱方定大事,可他虽深得人心,我父亲却难得侯景之力。你父亲也曾是贺拔岳的部下,因为贺拔岳被杀才得了军力,可以拥兵守在长安,迎了魏帝,与我祖父抗衡。谁又能说你父亲的属下将领不会做类似侯景的事情,或者又以维护魏室为借口,成为下一个虎狼?…”
“…说得不错。”宇文邕眸中隐隐闪过些赞赏,沉默片刻才道,“落儿,我遗憾周国失去此等将领,但如你所说,我也害怕他们的势力扩张。如若独孤信仍然在世,又有杨坚这样的女婿,他们两家结合起来不容小觑,我不杀也会夺回他的实权…”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没想到你对我父亲的事情知道不少,我父亲确因贺拔公才成就了基业,但他众望所归无可厚非,如贺拔胜者亦会尊敬…你祖父也是如此,否则尔朱兆又怎么会败?人心所向,才是关键…”
宇文邕说着,不禁紧了紧缰绳,只可惜父亲虽能驾驭像贺拔胜那样的英豪,却终不能将他忠于魏室的心拉拢过来,也不能阻止生死之事。
当年高欢战败,想来英勇如贺拔破胡者,若是常人被他追击早已身首异处。可高欢非常人,天意亦有眷顾,是他命不该绝,被援兵所救。
贺拔胜再骁勇善战,再精于骑射,马不能跑,又未带弓箭,除了看着他逃走外别无选择…也只能等来他回东边杀了所有儿子的消息…
第二年,贺拔将军便郁郁而终…
落儿,我懂事以来曾遗憾过那时他失手,没能让父亲完成大业,可现在却有些庆幸当时没能得手。因为若是那时得手了,我可能就不会遇到你了…
他这样想着,又被她的话拉回了现实。
“你父亲和我祖父都是令人佩服的雄杰,不过邕哥哥也不差,我觉得邕哥哥会比他们做得更好。邕哥哥也是爱护百姓的好皇帝,一定会得人心的。”尘落随口感慨着,却不知道这一句话在宇文邕心里激起了多少波澜…
“…不过话说回来,独孤信的女儿很让人羡慕,得了随国公这么好的夫婿,又是独宠又是百依百顺,独孤将军也该瞑目了。”尘落故意拖长了尾音,又补充道,“不用整日和很多女人分享,还有机会出去玩,真是幸福的事情。”
宇文邕闻言,眼中莫名闪过失落:“落儿,你后悔嫁给我吗?”
尘落侧首看向他,见他紧握着缰绳,神思停留在手上…刚刚随意的玩笑话,是不是伤到了他?
宇文邕见她不答,以为她是默认,只觉心里一沉。
他看向她,却发现她正盯着自己,一瞬不瞬。
“此生我高尘落不会后悔嫁给你。我不求你给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只希望你心里一直有我…这个回答,陛下可满意?”尘落一字一顿地说完,又俏皮地眨了眨眼,“你不要误会我刚才的意思,我是觉得宫里憋,总想出来玩,因为我喜欢自由自在的感觉。不过因为你也在那宫里,所以我心甘情愿被你的宫墙所困,但怎么也许我偶尔出来走走发发牢骚吗…至于像随国公夫妇那样,确实很让人羡慕,也是天下女子的愿望,但那样的事情常人家都难做到,更何况你是帝王。我突然开始理解我祖母当年为什么可以宽厚地接受祖父妾室成群。后宫于你除了夫妻之意,也涉及势力的均衡,国家的稳定。你待我已是特殊,我又怎能再任性,再觉得自己委屈…我觉得,现在很好,这样就够了!”
宇文邕闻言轻勾起唇,余光瞥到身后跟着的几人,他们似乎也听到了刚刚的话,感觉到他的视线,都仿若未闻地望向其他方向。
他回过头来笑道:“被这么多人听到,若夫人反悔,就是欺君之罪!”
尘落也嘴角上扬:“陛下也要君无戏言才是!”
“好了,这半天一个猎物都没打,夫人也不想为夫在群臣面前丢人吧?”
“嗯?…”尘落轻笑出声,“他们好像都挺怕你的…谁敢取笑呀?”
“有吗?这么说夫人说了这么多别人不敢说得话,是因为不怕我喽?”宇文邕拉住她的手。
尘落本还想嘻嘻哈哈的打趣,可被他盯得发毛,嘴角的笑容一僵,忙扭过头去。
宇文邕不解,又紧了紧握住她手的手。
她思索了下方道:“偶尔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害怕…因为有时候我猜不透邕哥哥在想什么…更不敢探究…有时候可能是我害怕去探究吧…邕哥哥应该明白我害怕的是什么?…所以可以让我不再害怕吗?…”
宇文邕听着她说完,心中泛起一点点恐惧。
聪明如她,其实他的心思,她一直明白,只是不愿意点破…
见他不答,灼灼地目光还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尘落有些尴尬。
她正想打破沉默,却看到前面蹿出来了动物,她忙抽出手指着前面喊道:“有鹿?!邕哥哥,你看!有鹿!我们赶紧围猎吧!”
宇文邕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迅速搭弓射箭,眼中似乎有些无处发泄的怒火都跟着汇聚到了箭上…
“嗖!”
箭离弦而出,鹿也在下一瞬歪倒在地上。
尘落一惊,看向射箭的人。
他这是不是射得太狠太快了…
宇文邕缓缓放下弓,侧首看向她:“夫人,这么大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