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水汽。
那天下午她没听老师讲什么,满脑子都是小仲马的《茶花女》,就像进入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一个此前她从未了解,也没有机会了解的世界。
这天之后,这天之后,她总会在中午的时候提前出门,然后在书店待上一段时间,如饥似渴的阅读那些书籍,一开始有些晦涩,但到了后边便如鱼得水,蹲到脚麻就起来左右□□换着支撑,将整本书看完。一来二去,沈默生和书店老板逐渐熟悉,也就知道了书店老板的名字。她叫路南一,取南柯一梦的意思。
沈默生看不出路南一的年龄,说二十多可以,说三十多也像,她既瘦且高,柳眉细眼,薄唇,鼻子挺翘,但左眼有一块红色的疤痕覆盖着,总是一张不苟言笑的脸,令她看上去阴沉可怖。但接触后会发现,她是一个闲适又幽默的人。
后来沈默生看周星驰的《食神》,觉得她和双刀火鸡神似,当了解到后者是莫文蔚出演时,她有些恍惚。再回头想路南一的长相,她才恍然大悟,路的骨相是美的,那是一种混合着知性与性感的美。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不修边幅,也没有去将那块疤痕整掉,她总是穿着灰色长裤和白色t恤,头发乱糟糟的,坐在收银台后,翘着二郎腿看书,没有骨头一般。
平时只要放学回到家,沈默生就会忙的像被抽打的陀螺,一刻也不得闲,她需要洗衣服,做饭,做家务,打扫卫生,后妈金孟刚生下沈源,娇弱的像朵花,十指不沾阳春水,一点风也见不得。她奶奶伺候月子,对沈默生也严词厉色,说她是个败家货,“如果不勤奋点,留着你做什么。”
这些原本不属于她的活,排山倒海的向她压过来。而作为一家之主的父亲沈城,则对一切不闻不问,仿佛没有看到,一切就不曾发生。
沈默生一点一点失望,最后变得麻木,在精神世界中她创造了一座城堡,以书本为砖瓦,以思想为武器,她自己则是城堡的骑士,拿着刀剑骑着马,保卫着她的领域,她最后一片净土。双休日时,她不像其他同学一样睡懒觉,而是早早起来,将饭做好,像平常一样出门,去路南一的书店。
等待书店。
沈默生问路南一为什么会取这样一个名字,路南一听了问题后歪头想了一下,道:“人类的一切智慧都蕴藏在这两个词中:等待和希望。”
沈默生愣了一下,脱口而出:“谁说的?”
路南一眉毛一扬,得意地笑:“我说的。”
沈默生不信。
路南一莞尔:“好吧,不是我说的,是大仲马。”
沈默生的嘴巴张成“〇”形,直觉大仲马和小仲马有关系。
“对,就是《茶花女》作者他爹。”
……外国人起名字还真是不拘一格。
作者有话要说:
☆、r2
路南一让她帮忙看一下店,起身朝后走,书店中间有一道隔墙,打开那扇门,后边就是住人的院子,十分方便。沈默生有些紧张,坐立不安。正经来买书的人很少,大多数都是家长带着小孩来买教辅材料。沈默生常来,考试资料的价格记得七七八八,收钱找钱的时候镇定自若。
倒是有个家长带着孩子来,看着一个半大的孩子看店,忍不住想要讨价还价,沈默生咬紧牙关卖惨:“这已经是全市最低价了,不信你到其他店看看,我这里从不叫高价,做的都是熟人生意。这上面的题挺难的,他做这个,姐姐成绩肯定不错。”
她这么顺口一夸,那位妈妈脸上忍不住带上笑,开始国际惯例自谦:“哪里哪里。”然后高高兴兴的掏钱包,递过来一张蓝灰色毛爷爷(是的,第四套人民币,1987版)。沈默生心算了得,找了她38,那女人拿着东西,很快离开。
不多时,路南一回来,将一套半旧的《基督山伯爵》放在沈默生面前,“可以拿回去看。”
沈默生欣喜若狂,将书悉心的收好,将方才做买卖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路南一。
路南一闻言挑眉,对沈默生比了个大拇指:“很厉害。”
她打开抽屉,里面是乱七八糟放着的钱,五块的十块的一块的,大面额的50、100每天都会清点,剩下的都是这么随便放着。路南一拿起那张五十的,忍不住笑了。
“怎么了?”沈默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有些紧张地问。
路南一嘴角噙着笑,略一沉吟,还是告诉她真相:“钱是假的。”
“啊?”沈默生心一沉,一种愧疚油然而生,从脚底蹿起,笼罩她全身,背上爬着密密麻麻的汗。她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因为她办了坏事。
那么多钱,她赔都赔不起。
毫不夸张地说,那时候沈默生有一种山穷水尽的感觉,就像天塌了一样。从没有人是她的天,而她也想不出半点办法去挽救这一场颓败。
她低下头,地上很快聚拢小水潭。
路南一摸了摸她头顶的璇,声音冷静而沉稳:“沈默生,抬头。”
沈默生泪眼婆娑,眼前一片朦胧,路南一放慢自己的语速,那一段话沈默生一辈子也没忘:“记住,遇到任何事情首先要想的是解决的办法,而不是哭哭啼啼。”
最后一滴眼泪吧唧摔在地上,摔成了八瓣,溅起尘土,那一瞬间,沈默生仿佛看到了彩虹在上面折射。
“如果想不出解决办法,那就从头想。”她蹂-躏沈默生的头发,“这才亏了多少钱,你就哭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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