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点安慰。
也正是因为这种心里,让我特别细注意他们带在身旁的狗;毕竟那种生物在
外型上和我最为接近。我想要融入人类社会,而最好的方法,或许就是成为某人
的宠物。
而扮演一个远离知性太多的生物,这种高难度的戏剧我大概无法撑超过两天。
所以在我设定的剧本中,有一段──最好就是段──是我把一切的真相告诉
我的人类朋友。这样他们或许就会愿意让我待在有书看的地方,也会和我进行不
同於一般宠物的互动。虽然这么想,我倒是不介意身上被到处抚摸,或是听到一
堆逗弄意味十足的童言童语──还可能来自一堆早就已经不是儿童的老傢伙──,
因为其实我也挺喜欢和人有那样的互动。
我或许会一直跟在凡诺身旁,又或许不会;而为后一种情形想非常多,或者
有那么一点点期待,我想,应该不是一件太糟糕的事。
路上的狗,多半都是小型或中型犬。大型犬没有非常多,但不至於大半天都
看不到一只。有些人对自己家的宠物实在粗鲁;我常看到几只不知是犯了什么错
的狗,被他们的主人当街打骂。牠们淒厉的叫声,连位在二楼的我都能听到。也
有些是主人太过放纵,我就曾看到一只小狗突然冲过马路,差点不幸死在车轮下。
接着,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看见什么特别的景象。正当我想说再十分钟,
就该回到图书室的时候,我注意到一只非常老的狗。牠走起路来有些无力,而他
的两位主人──一男一女,身材中等──也迁就牠的走路节奏;要再慢一点,还
是乾脆停下来,都随牠高兴。那两位主人当然希望牠能够好好休息,但又不能不
带牠出来;一但到了这个年纪,如果还成天待在家里,肌肉、骨骼等会退化得更
快。
女主人蹲下来,轻轻抚摸牠的头。牠抬起头,慢慢舔她的手和脸。我看得出,
她其实更想抱牠。而她每次张开双臂,都会立刻把手收回去,显然很怕刺激到牠
发炎的关节。他们都非常的爱牠,愿意陪牠到最后。而牠即使晓得自己的日子不
长,也想要死在他们的怀中。
这时,从我胸中涌出的感觉相当新奇。而我明明觉得有不止一个强烈的思绪
在脑中流窜,然而我竟然找不出任何词彙来表达我此时的感受。在某种程度上,
我有点羨慕那只老狗。次,我因为恐惧以外的理由,而有种想哭的感觉。当
下,我十分讨厌这种念头;因为这让我感到难为情,又一次的。未等那人带着那
只狗远离,我就离开窗前,下到图书室去。
在背对窗子时,我也有种乾脆打开窗户,来引起他们注意的冲动。也许用一
声吼叫,或者丢出什么东西,我想,既然我没有「跑出去」,就算是有遵守和凡
诺的约定。故意制造麻烦,再跟凡诺玩文字游戏,我不用两秒思考就晓得,这只
会让他更生气。而突然有这种冲动,部分原因当然是跟我在这栋房子里待太久有
关。我到底还要被这样限制行动多久,是不是至少半年,应该不会是一辈子吧?
想到这些问题,我连耳朵都垂下来了。
过两周后,凡诺像是察觉到我的想法一般,突然准许我出门。
「但有个条件,」他说,「你得要学完现阶段的最后两堂课才行,嗯──说
是这么说,其实是堂课和第二堂课,毕竟前面都只是测试。聪明的你,应该
早就看出来了。」
「没错。」我说,眼睛半睁。回答得极为简短,语气和表情皆坚定;我这样
做,可能让他觉得有些不太礼貌。而在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后,我有时真的觉得,
他其实就是讨厌我对他太有礼貌。
「哼嗯──」凡诺把头往左歪,说:「听着,你可能会为接下来看到的觉得
十分惊讶,八成还会感到噁心。而你即使很难接受,我也只会说:哎呀──接
受现实吧,你生来就是这样的生物!如果你能早点进入状况,并为新认识的一
切感到高兴,那你往后应该都会过得很幸福。」
幸福,这两个字听起来虽然清晰,而我对於之中的概念却有些陌生。我现在
幸福吗?我想,这两个月下来,我已经很习惯凡诺的眼神,知道自己的兴趣是读
书,也晓得自己的身体还有很多可探索之处;但要说这样的生活完全没有一点行
屍走肉的感觉,我似乎还缺少不只一点关键。
我在思索这问题的同时,脑中也蹦出很多画面。而之中最清晰的,却是那只
老狗的身影。因为我觉得再也见不到牠了,内心又感到紧绷,所以涌到我嘴边的
问题也瞬间变得极为简单:「我可以活多久?」
抬起头的我,神情极为严肃。而凡诺只是咧着大嘴,一派轻松的回答:「应
该有个几百年吧。」
真是长得离谱,我想。死亡不至於那么快到来,是让我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但如果我有主人的话,将会和那只狗的情况相反:跟一个人从小在一起,我先是
看着他长大,再看着他变老。当他迎接死亡时,我在他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