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个大忌。有将近十秒,他使劲握着扶手,好像真要把椅子给拆了。
一个人气成这样,通常会有大半天的时间心情都不好。而在过半分钟后,他
立刻回原来的表情。好是用法术把怒火给瞬间吸走,或者,他刚才那样是装出来
的。眼前的变化,简直比我眨眼还要快,让我呆愣如雕像。我继续维持原来的瑟
缩样,忘记要换回原来的站姿,也忘记眨眼。
又过几秒,慢慢低头的他,恢复原来的语气和声音说:「叫我凡诺就好了。
嗯──你现在看来需要吃点东西。」
他把头往左转,眼睛有点钝的眨一下。不再瑟缩的我,也再次注意到那三个
铁锅。靠外侧的两个用於熬煮药剂,最里头的那个,则是燉了一锅鱼汤。他用一
个黑色的木制汤杓,替我把汤盛在一个白色的小碗里。现在,他的神情和举动变
得比先前要温和得多,而我还是不敢松懈。
汤是橘黄色的,在浮动的白色鱼肉旁,漂有一些浅绿色的碎蔬菜。我注视着
从汤上漂出的热气,晓得要先吹凉。在呼了几口气,确定不那么容易烫到舌头后,
我试着舔一小口。我觉得很美味──也确定另外两锅的药剂没有混入其中──,
而在这同时,我的脑中又浮出另外一个想法:没有食欲。
面对那个古怪的人、我的创造者──凡诺,我在考虑几秒后,老实说出这想
法。他又露出那尖锐的笑容,说:「没错,你不需要吃这些东西。」
我脑中浮现出他先前讲过的话,「一切如他所料」。所以这只是测试,他应
该在一开始就讲清楚,而不是让我觉得他在耍人。我应该针对这件事表示意
见,但考量到那可能是他最大的乐趣,我选择保持沉默。
这碗汤有使用一点奶油,还加入不少鱼和香料。似乎是相当高级的料理,调
味技术也相当棒。我不讨厌这碗汤的味道,很很乐意多嚐几口。而在刚才的对话
之后,凡诺不问我是否还要再喝下去,就把那一碗汤收走。
他手一斜,就把那碗汤都倒入位在书桌下的一个桶子里。我缩起脖子,往后
退一步。即使他对我再怎么无礼,我也要时时表现得很顺从、很有礼貌,这样应
该可以让他更喜欢我一点。
书桌下的桶子几乎不反光,是个黑色的金属圆柱体,似乎经过雾面处理。先
前我待在囊里时,根本没注意到。我竖起耳朵,听到桶子里发出「咕啦」、「咕
噜」的声音。我猜有不少厨余在里头进行发酵,只是不晓得凡诺是要做肥料,或
者有其他用途。
面对这一切景象,我在感到困惑的同时,也开始觉得很兴奋。因为我即使只
待在室内,也有不少可探索的。而凡诺的情绪难以捉摸,不见得喜欢我问一堆问
题,这难免会让我有些沮丧。
过约一分钟后,凡诺右手一转,把煮鱼汤的火关掉。接着,他把整个锅子提
起来。白烟几乎要遮蔽他的视线,明显比端给我的时候还要热。而他却不怕烫的,
两手抓着锅子,把里头的汤一口喝完。我内心涌出想要全力阻止念头,而当他把
锅子放下来时,嘴唇却完全没有一点红肿。他只嚼一下,显然也不担心有鱼刺没
挑乾净。我猜,他可能已经用这种危险的方式进食好多年,但从未受过伤。
凡诺在感觉食道里的汤汁、鱼肉都大致进到胃里后,把双眼睁得更大。接着,
他曲起右手,从背后拿出一本书。他把书翻开,发出一声蝙蝠似的叫声──我猜
他是在笑──。我四肢伸直,背上的毛再次竖起。而不要多久,他就将椅子转圈,
背对着我。刚才那一下转动既顺畅又无声,而椅子的结构明明就很简单。我为了
避免头晕,不打算再去猜想这种细节的可能性。
凡诺为了制造我,应该花了不少功夫。我是个高智慧生物,就算不比他放在
壁炉里的光球複杂,也至少比他熬煮的汤药要来得高层次许多。而目前看来,他
宁可继续注意那两锅冒烟的东西,也懒得花时间在我身上。
我在有些不快的同时,也发现他除了用羽毛笔之外,还会使用打字机。而和
那只笔一样,他从来不需要用手去操控。打字机的运作极为迅速,似乎比任何坊
间的打字机都要流畅。一整天下来,两面打满文字的纸张可能累积超过五十张。
那八成是他的笔记,内容应该就是研究法术,或像我这样的生物。
凡诺可以像抹去灰尘那样,把纸上的墨水聚集在手指上,他常用这种方式修
改部分段落。有时,他手指的动作大一些,让纸张的两面都会瞬间变为一片空白。
我猜他每张纸都会反反覆覆用超过不只五次,一周最多只消耗一小叠。最后只有
少数几张,会被他放入公文袋,收到抽屉里。
过快半小时,我才发现,那只羽毛笔是用来画图的。这很合理,我想,文字
的部分由打字机来负责便足够。目前看来,凡诺没打算和我分享他的研究,而他
却也没有藏得很彻底。有不少笔记就散落在附近的地板上,不少还积了些灰尘,
显示它们放在那边可能将近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