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下打量他一下说:“我怎么看不出你有干部的样子?”
老农正色道:“我们那时候的干部,跟你们现在的干部当然不一样,我们当年啊,是先干一步,哪里有你们现在的干部那么有官相。”
我笑笑不做声,心里想,干部也要与时俱进的嘛,过去的干部的带领大家打江山,现在的干部是坐江山。打江山需要出生入死,冲锋陷阵,守江山只需动动嘴皮子就行了。
“你今天可能是到不了农古啊。”老农抚了一下肚子:“还有几十里山路,晚上没车去。”.
“没关系,有人接我。”我自豪地说。
老农感叹道:“想当年,我去农古搞土改,我们三个人从春山县城出发,走了半天。连个牛车都没有。现在的干部多好,有专车接,有专人迎。排场好。”
我说:“我这次也是去搞社教工作,还要兼任农古乡的秘书。”
“好好,不错啊,年轻人。”老农给我让出了一点坐位:“坐下说说,这么年轻就做了秘书,前程无限啊。”
“我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我戏虐地说:“领导叫我干啥就干啥。社教工作,利国利民。”对他让出来的地方我没坐,确实是因为他身上有股汗馊味,我有点顶不住。牐
老农见我不坐,又移过来屁股说:“去睡会吧,早着呢。”牐
回到自己的座位我拿出一本书,.《明清小说选读》,看了几页,感觉眼皮有些沉重,合上眼,沉沉睡去。
等我睁开眼,车已进了山。两边都是看不到顶的山峰,山上树木葱郁,青石兀立,石间溪水奔腾,偶有一只白鹭从树尖掠过,留下悠长的鸣叫,顿时惹起心里的无限惆怅。牐
天快黑了终于进了城,一些零乱的建筑堆砌在窄窄的街道两边,没有路灯,也不见有几个人,从街边小铺里传出港台歌星的靡靡之音。
长途汽车站里的电灯幽暗昏黄,我随着旅客下了车,站在地上我做了几个扩胸的动作。这一路来,都是茫茫然的不辨东西。牐
这时过来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先朝我笑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您是市里来的郁秘书吧?”
我点点头说是。
她夸张的拍拍胸口说:“老天,终于等到你了。你的车都比平常晚了三个小时了,我在车站里问了好几次,人家都快把我当神经病了。”牐
我说:“可惜我不是司机,要是我,可能提前三个小时到也说不定。”
“那我还不是要急?”女孩子捋了捋额前的刘海,介绍自己说:“我是农古乡的团委书记,我叫柳小妹。欢迎郁秘书来我们农古乡指导工作。”牐
我连忙摆摆手说:“柳书记别客气,你是书记,我就是个秘书,何况天高地远的来打扰你们,真不好意思哩。今后还请柳书记多多帮助才好。”牐
“我们大家都不要客套,好不好?今后共事的时间还长着哪。”柳下妹接过我手里的行李说:“乡里接到通知,说是市里抽调一批年青干部下乡搞社教,刚好我们乡缺少一个秘书,就请示上级要加派秘书,结果上头说,社教的同志兼任秘书。哈哈哈哈。”她大笑起来,笑声爽朗活泼,感染得夜色都开始生动起来。牐
我们找了家小小的饭馆吃了饭,柳小妹就拿着我的行李在前头带路。
一辆拖拉机停在车站的外边,司机看到我们过来,热情地从我手里接过行李扔到车厢里,转身拿出摇把,嗨吃嗨吃地发动了机器。
我站在旁边哑然失笑,哈哈哈,拖拉机接我,我原先还以为最差也得来一辆北京212。牐
柳小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乡里条件差,全乡没一台小车。再说,有小车也走不得,路况不大好。这是我们乡技术最好的司机大哥。我们要走夜路,安全重要。”她带头爬上车,伸出手来拉我。车厢里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上面盖着一层塑料布。稻草散发出一股清新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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