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并未夺爵,故此端王妃还是大楚的亲王王妃,不可能被人随意甩脸子,试问娇生惯养的亲王妃,手上怎会出现这样的伤痕?念及此,季瑶低声问妞妞说:“妞妞,母妃的手怎么了?”
孩子也不懂什么弯弯绕绕,不等端王妃阻止,妞妞脆生生的说:“母妃给皇祖父端药,皇祖父生气了,药翻了,母妃疼。”
她说话还不连贯,但什么意思却是显而易见了。季瑶不免心惊,堪堪望向端王妃,后者苦笑:“父皇病久了,难免郁结于心,不妨事的。”
“也没有迁怒媳妇的说法。”因同为天家妇,季瑶自然产生了一股子兔死狐悲的悲凉。因裴璋不在,故此端王妃只能替他尽孝,显然的,方才端王妃侍疾,皇帝不知何故打翻了药,滚烫的药汁淋了端王妃一手,这才让她烫了一手的水泡。
端王妃笑道:“我倒也不妨事,只要别吓到孩子们就好了。”她一行说,一行蹲下身子,抚着两个孩子的小脑袋,“今日皇祖父不开心而已,可不是不喜欢母妃,也不是不疼你们,明白么?”
两个孩子似懂非懂的点头,看得季瑶心中难受。端王妃为人温婉,也将两个孩子教得很好,但是因为裴璋的缘故,两个孩子不得圣心,如今都快三岁了,还没有名字,反观灼华,可谓是受尽宠爱。
“弟妹还是赶紧带着灼华进去吧,父皇素来是疼她的。”端王妃柔柔一笑,“父皇躺在床上久了,难免心中不豫,还是让孩子去开导一二吧。”
季瑶颔首称是,辞别了端王妃,也就抱着灼华去追皇后了。甫一进门,屋中弥漫着一股子药味,那味道经久不散,闻起来含着腐朽的气味。季瑶强忍不快,怀中灼华也受不了这个味道,小脸皱起来就开哭,季瑶忙不迭的抱着她安抚。屏风后传来低哑的声音:“是老四媳妇带着灼华来了么?”
“是。”顾不得安抚孩子,季瑶忙应了一声,又将灼华紧紧抱着,这才绕过屏风,见皇帝躺在床上,而皇后坐在脚踏上,似乎正在说话,而郁贵嫔立在一旁正熬药的银吊子旁,见季瑶进来,也是施施然一笑:“太子妃。”
季瑶礼貌性笑了笑,又给皇帝请安,皇帝沉沉应了一声:“灼华呢?抱来给朕看看?”他声音呈病态的沙哑,仿佛砂纸摩擦着耳朵,季瑶无奈,只得抱着灼华行到床边。因为离得近,她几乎都可以闻见皇帝身上散不去的药味,怀中灼华哭得厉害,可怜巴巴的扑腾着,并不想离开母亲的怀抱。
皇后和皇帝夫妻多年,见皇帝脸色阴了阴,就知道怕要发怒了,忙接了灼华:“陛下且看看吧。”皇帝勉强坐起来,掩唇咳了几声,大掌摩挲着孩子的小脸,因他病久了,那股子味道的确不太好,婴儿的感官敏锐非常,灼华扯开嗓子哭得更厉害了。皇帝神色阴沉:“这孩子怕朕?”
这话问得实在不善,季瑶忙伏在地上:“回父皇,灼华久不见父皇,如今是欢喜呢,偏生年龄还小,也不知如何表达,只能用哭来表示了。”
郁贵嫔立在一旁,盛了药,转头笑得粲然:“太子妃这话才是奇怪,孩子喜欢不应当笑么?怎的反倒是哭起来?莫非和安郡主和旁的孩子不一样?”
季瑶如何不知灼华是讨厌皇帝身上那股子味道,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方才端王妃那双手就能说明一切了——皇帝因为病久了,长时间关在屋中,也不必操劳政事,找不到生活重心的情况下,变得喜怒无常起来,现今若是由得事情发展,别说灼华,就是裴珏都会被皇帝发落。
“灼华自然是和旁的孩子不一样的。”季瑶深吸一口气,笑得妥帖,“灼华深受父皇母后喜爱,和旁的孩子怎能一样?况且哭是婴儿的天性,请父皇怜灼华年龄小,无法口述对父皇的敬爱之心。”
皇帝并不答话,只是直直的看着灼华,后者哭了一会子,也不知是不是习惯了这味道,抽抽噎噎的住了声,脸上泪都没干呢,就冲着皇帝咧开了一个笑容。皇后一颗心都悬了起来,见了灼华的笑,也是松了口气:“陛下瞧,这孩子是个好的。”
“朕看像老四媳妇多一些。”皇帝叹了一声,似乎有所感触,“若是个男孩儿才是最好,没个儿子的太子,未免让人耻笑。”
“这才第一个孩子呢,陛下就说这些。”瞋了他一眼,皇后似有抱怨,“也不曾想想,咱们的小灼华多可爱。”
皇帝面容呈青灰之色,说话间又咳了几声,让人感觉似乎是灯枯油尽了一样。季瑶匆匆看了他一眼,也就低头做恭顺状。郁贵嫔端了药奉在皇帝跟前:“爷吃药吧。”
“你们一个个的,都来了。”皇帝也不再看灼华,慢条斯理的问道,沙哑的声音满是冷酷,“是盼着朕赶紧死还是来看朕究竟什么时候死?老三媳妇来了,老四媳妇又来了。”他说到这里,转头看着季瑶,“是老四等不及了么?”
这话实在是诛心,季瑶心中大骇:“父皇这话,太子和儿臣万死不敢怀着这样的心思。只愿父皇能够延年益寿,万岁万万岁。”
“要说太子不想当皇帝,这话定然是在哄鬼。”皇帝哑着嗓子,声声冷笑,“老四这么些日子,政事上没有半点纰漏,朕心中很是受用啊。”
虽是称赞,但这话根本不敢贸然接下去。季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皇帝,冷汗几乎要将贴身的小衣给打湿。往日季瑶不曾怕他,只因知道他虽说是个沙文主义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