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他们,种田其实也不错吗?做个好人吗?这种情形下说话,显然,太过虚伪,太过迂腐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说,大家为什么都不说话了?是不是以后不当我的学生,不理我了?
他们说,不是的,杨老师,我们会永远记得你的。
我说,记得我什么?我又会记得你什么?不如大家讲讲自己的故事吧。
然后我就知道了,他们有的已经打算出去打工,有的准备学装修,有的想做裁缝,有的先在家里帮忙做茶,有的考上中学就继续读下去。
最后轮到我,他们让我给他们讲讲我的故事。
我就给他们讲讲外面的故事,我读书的故事,学校怎样,图书馆多大,操场多大,实验室怎样先进。他们都睁得大大的眼睛听。
这些故事我平时其实讲过,但从来没有这么动情,或者,没有这样纯粹,只是当做故事,而不是当作教育案例。
这种对话真平等,也真轻松,可惜,不能常常用到。
临近学校的时候,有两个小插曲,一个是刚才那个男生忽然站起来说,杨老师,你看,对面那片山就是我们分到的,明天开始,我就在那里上班。
这回没人笑。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男子汉,担得起的。
另一件事是,几个女生忽然问,杨老师,你读书的学校那么好,你有没有找女朋友啊?
我尴尬的笑笑,假装严肃,小小年纪,不准想东想西。
心底的惆怅,却已经浓浓的淤积了。
30怒为红颜7
回到学校,已经是暮色苍茫了。校长通知10天后领取毕业证书,孩子们就此散去。
吃过晚饭,我变得无可事事。由于楼下比较阴凉,很多人已经在吴中田的宿舍里开战了,我忽然想起自己也有很长时间没打牌了。
而且需要检讨的是,我竟然很少和男同事一起打牌。
我在走廊上看了一会儿,由于是月半了,月亮缓缓从东山露出,天地间有着阴凉缓缓浸漫下来。但依然是热,而且心里有无名的热。
我看见赵翠娥的房门闭着,而灯却亮着,就走过去轻轻敲门。这时候我才现,其实,我竟然没有踏步进入她的宿舍过。
她开了门,脸上淡淡的,说,坐。又说,你没有出去玩?
这显然是套话了,这个地方,去哪里玩?
我在她的书桌前坐下,她正在批改作业。我翻了她桌上的其他书,有一本琼瑶的聚散两依依,一本飘。收录机开得声音低低的,是纯音乐,竟是化蝶的小提琴协奏曲。
我问,你今天监考怎样?
她说,你又不是没监考过,一样的。其实中学的老师把关就可以了。
哦,我说。
她说,你觉得怎样,你的学生?
我苦笑一下,摇头说,不会很理想。也许再给我多一年时间,我会提高,但是;;;;;;
我没说下去,说下去就是辩解了,虽然实情如此。
我问,你不开心?
她说,中午我去找猪王了。我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我会疯的。
一个青春正好,如花似玉的姑娘,以为祖国,为山村教育做奉献的伟大旗号,将她放置在这个四面环山,如在井底的地方,也是不公吧?
便是要轮岗,也该轮到别人了。她说。
哦,离开也好。我也觉得这地方不是很适合,也想离开。我信口说。
那你想去哪里?
这个我倒是没想过。好像,除了中心小学好一点,其他的,大同小异,区别不过就在于交通便利与否了。
我摇头说,我还没想过。
她说,去中心,肯定是要花钱的。我打听了,行情是一千,而且要快。
一千?我睁大眼睛,犹如外星来人。这于我,是闻所未闻的。
我说,一千?给,猪王?
她说,是。
那你打算给了?
她有些牵强地笑,说,我想给,可是他不要。
他不要?我再次吃惊。
他说,如果我想回去中心,可以,但是去年的条件,是不可能改变的。否则,明年是否会去美岭,那还难说。
为什么?我有些愤怒,为什么?他凭什么?
你忘记了,我请假了半年,就这理由就够了。
我顿时手脚冰冷,不知该如何去做。
我只好弱弱问,那么你打算怎样?
她说,我也不知道,我得想想。你让我静一会儿好不好。
我只能离开,隔了半响,我狠狠摇头说,我一定会去申请,但我一定不会花钱的。
她看了我一眼,然后垂头下去,不再说话。
我只好出门。
在走廊上呆立了片刻,我直接去小店,提了几瓶啤酒回来。
买醉,是逃避的一种方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