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容渺,他已放弃了除去镇北侯的计划。甚至为了保他的爵位,向南廷施压。
至于镇北侯是不是会病倒,又与亲家之间有何纷争,他是北帝,总不能伸手管到人家的宅院去。他刚继位,要处理的事太多,后宫那些女人都无法一个个地摆平,如何能面面俱到?
容渺怪他,他无话可说,可他自问已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去对她好……
释放广陵王,是出于政治目的,他瞒住先帝去世、自己登基的消息,不想在内乱之时再承受外患,南国就必须乱,他才能空出手来将自己面前的烂摊子一一处理。难道他错了么?
可这一样样的事,造就了她家人的不幸。广陵王被释放后,将被俘的怒火发泄到从前战无不胜的镇北侯身上,认为他是故意延误军机,以致北国兵临城下,让自己这个尊贵的皇子受辱。广陵王自不会想到是自己陷害镇北侯,为夺军功才去了前线……
广陵王频频找镇北侯的麻烦。南帝知他受俘那段时日受了不少苦,为安抚他,也由得他胡闹。镇北侯的旧部被分散地发配到各地去,那些从前不肯归顺于其他将领的兵士们也渐渐接受了现实。镇北侯府门前冷落,唯有广陵王派去骚扰的人频频到访……
镇北侯打过几次,可双拳难敌众手,镇北侯倒下了,一病不起。刘氏苦苦支撑,又要照顾镇北侯,又要看顾女儿和外孙。
不得已将这个家托付入赘成为容华的夫婿。
不想又因此惹恼了庞家,上门讨要孩子,抹黑容华的名声……
自容渺走后,镇北侯府成了今天这幅模样……
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怕是在容渺心中,他早已成了那个罪魁祸首!
杨进听见里面唐兴文轻声安慰着,容渺的哭声渐渐低沉下去,再听不见。门从里面打开,容渺又恢复成那冷若冰霜面无表情的模样。
如今她在他面前,连哭也不肯了。
曾经还觉得她变了,眼泪太多,太懦弱。
此刻才知心痛。她肯在他面前流泪时,正是因为对他不设防啊!此刻她又戴上了那坚强的假面,不让他瞧见她的脆弱。她分明近在眼前,却已离他千里万里之远。
前世他以为他欣赏乔薇儿的美,无数个痴痴凝望的时刻,那就是爱恋。后来至死他才知他错了。今生他真心想拥有一个人,不惜强取豪夺用尽手段,他以为这就是爱恋。
可他仍是一个人啊!后宫之中,他的后妃很多,他想要的只有眼前这一个,可她憎他、恨他,死也不想与他厮守。
唐兴文告辞而去,杨进与容渺立在殿中默对无声。容渺没有开口哀求。
她目光冷淡地掠过他的脸,他竟一点也猜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
求我啊……他想。我是你最强大的后盾,最稳妥的依靠,为何你总是视而不见?你可知我一封诏信,就能令天下人臣服?区区一个广陵王,怕是听到我的名字就吓得腿软,你的一切难处,于我,不过小事一件,你为何不信我,不求我,不依靠我?而总是想离开,想逃避,想不拖不欠地跟我生分、保持距离?
容渺眸光闪了闪,无声地退了出去。
北风吹过大殿,吹入一室冰寒。杨进僵了半晌,抬手唤吴松来,吩咐,“宣禁卫军统领吴仁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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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唐兴文告别,与他一同上路的是被封为外交使臣的禁军统领吴仁,容渺没能获准与唐兴文同去。
又数日,中宫后妃聚首,北帝早早吩咐下来,会与皇后一同进用晚膳,众妃凑趣前来,耽到申时尚不肯离去。
靖安郡主少见地盛装前来。
之前她频频求见杨进被拒,已成为阖宫上下的笑话。
乔小姐一派天真烂漫,失言说了几句。容渺尚还沉默地忍了片刻,直到焱妃的笑声传来,近一年来的恼恨都在那一瞬间汇集成一团熊熊之火,容渺手中的酒盏就那么直朝她面门飞了过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
众人猝不及防,眼睁睁瞧着靖安郡主行凶。
片片碎瓷毁掉了焱妃来不及散去的笑容,将她姣好的面容割出一块块裂痕。
焱妃摸到一手血,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众妃哭哭啼啼地求皇后惩处凶手,罗小媛更是吓得脸色发白,扑进宫人怀中躲在桌案后不敢出来。
北帝在这乱糟糟的时刻走入,听过众妃的指证,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凝视容渺倔强的眉眼:“靖安,你怎么说?”
容渺面无表情:“妾无话可说!妾认罪!”
“你可知她们指认你的罪名是什么?图谋不轨,别有用心,是异国刺客!你再想想,你认不认罪?”杨进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和她走到今天这步,究竟是她太不识好歹,还是他太过强求?
“妾认罪!求皇上准妾自裁,看在旧时情分,求皇上将妾的遗体送回故国……”
她伏拜在地,再不肯起。
她求死,并非求死。她是知道他心里有她,不忍心让她死,才敢以死做要挟!她就这样逼迫他放手!明知他有多在乎!
杨进听到自己牙齿不断碰撞的咯咯声。他好气,好恨,该拿这女人如何是好!
“不必了!”杨进低笑出声,“你不是想回国么?朕准你回去!”
容渺终于抬眼看他,见到一张冷峻无情、显得有些陌生的脸,用冷硬的声音说着,“靖安郡主回归故国之日,便是朕的铁骑踏平南都之时!”
容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