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里的乐户伎户们上妆。
却原来,因着教坊的官方地位,以及行会的半官方地位,叫行里跟教坊之间一直有着固定的合作关系。
就和后世的娱乐业一样,除了那些成名的明星会有专属的化妆师之外,教坊里那些名不见经传的乐户伎户们,一般都没那本事请个专属的梳头娘子。偏这些人上台表演,那妆容又各有要求,于是教坊才和梳头行会有着长期的合作关系。
只是,虽然如今阿愁早已经知道,教坊并不是她所以为的“红灯区”,可这依旧改不了它那半“红灯区”的性质。那些梳头娘子们都自认为是规规矩矩的手艺人,便是于下九流的排行里,其实她们并不比那些乐户伎户高出多少,至少于世俗的观念里,她们觉得自己要比那以色侍人的乐伎们地位要高。
更何况,这种官派的差事,收入更是要比外头的低上两层。除非迫不得已,一般没有哪个梳头娘子愿意主动去接行会里的这种指派。
就和后世的歌舞会馆一样,教坊的主要营业时间都是傍晚以后,所以,阿愁她们倒是难得地不需要早起,只需于申初前赶到崇文坊的锦奁会馆,然后再由当日应差的梳头娘子们领着她们一同去隔壁的长乐坊。
这不禁叫阿愁想到,她刚来莫娘子家时,莫娘子也曾接过这种需要下午出工的生意。显然,那时候莫娘子为了买下她,曾一度穷困到不得不到行里接下这种指派的生意……
对于被指派去教坊做工,除了阿愁之外,连一向无可无不可的甜姐儿也都多有抱怨。
阿愁却是立时就想到,她终于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混进教坊,不定还能叫她跟果儿见上一面。
那永乐坊又被称作章台,坊街两边全都是些歌楼舞馆花街赌坊等等风月地、销金窟。
这里是男人的天堂。街上来来往往的女子们都打扮得格外艳丽,身上的衣着也统统被莫娘子形容为“奇装异服”(虽然以看惯了比基尼的阿愁来说,露出的那一点点脖颈胸脯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这里更是女人的禁区,除非如阿愁等拿着公事对牌,否则,里面的女子一律不许外出,外头的女子也一律不许进入——所以阿愁和胖丫来寻了果儿好几回,都被守坊门的皂隶给赶了出去。
阿愁等人坐着行会里安排的马车进到坊门内后,便是一个个对这地方多有排斥,却也都掩饰不住那好奇之心,隔着那车窗上的薄纱,都偷偷看着坊里的街景。
此时虽然还未到申正,那街道两边的歌轩舞榭里就早已经张灯结彩了。入耳处,全是一片柔软的丝竹之声,以及一处处的莺声燕语。
和别的坊间规整的小二楼不同,这个坊间的二楼几乎都是敞轩式样。那临街的二楼上全都装饰着曲栏。曲栏边,处处斜靠着一些浓妆艳抹的彩衣女子。这些女子,虽没有像后世电视剧里那样招摇着手绢喊着什么“大爷常来”、“大爷慢走”,那如丝的媚眼,那咯咯的娇笑,以及时不时故意丢向楼下行人的瓜子果皮,却是明显透露着同样的邀约之意。
看到这一幕,阿愁还好,到底两世为人,余小仙等人则早胀红了脸,偏又忍不住地抬眼往楼上那一片白花花的胸脯上瞄去。
马车行到坊区中段,便在一个八字对开的大门前停了下来。直到看到那守门皂隶身上穿着跟府衙皂隶一式一样的官衣时,阿愁才终于肯定了,这教坊果然有着官场背影。
那守门皂隶对过对牌后,便放阿愁她们的马车进了教坊的侧门。
虽然这地方名声不好,可到底依旧属于官衙,外头那些寻欢作乐的男子们是不允许进入的。负责带头的梳头娘子对着阿愁等低声咕哝了一句“只要不出那门就没事”后,便催着阿愁等人下了车。
下车后,阿愁还没抬头,就先听到几个声音一阵哗然:
“怎么竟只给派来几个孩子?!”
“太不像话了!”
“越来越不把我们当一回事了!”
她抬头处,便只见眼前是一座小木楼。那木楼前,站着一些妆容夸张的女子和举止轻浮的少年。看到她们下车,那些少年看着倒还无所谓的模样,只楼上的女子们立时就是一阵不满地抱怨。
第九十章·龙套
听到那些女子们的抱怨,除阿愁外,余小仙等人脸色都有些不好。
余小仙更是直接愤愤道:“竟还嫌弃我们!若不是行里的安排,我才不要进这地方呢!”
岳菱儿听到,赶紧往四周看了一眼,又扯了扯余小仙的衣袖,小声道:“且放心,我们只去‘秋实馆’,不去‘春华馆’。”
阿愁这宅人换了一世也没能改掉多少宅属性,竟是听不明白什么“春华馆”、“秋实馆”。趁着带她们过来的那个梳头娘子正跟教坊里的管事在接洽时,她便小声问了众人。
于是,阿愁这才知道,虽然那长乐坊是花街柳巷集聚之地,可其实其中真正属教坊名下正规经营的勾栏酒肆,却是只有两家,一曰“春华馆”,一曰“秋实馆”——那秋实馆,差不多相当于后世的夜总会;而那春华馆,便是官营的那啥院了。
直到被岳菱儿等人一阵科普,阿愁才知道,在春华馆从业的,是妓户;而在秋实馆里从业的,则是乐户和伎户。因那“伎”字跟“妓”字同音,这些人很是忌讳被人称作“伎人”,而都只自称为“优伶”,女子为“优”,男子为“伶”——其实就是后世所谓的“清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