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人已经彻底麻木,他嘴唇动了动,到底问了出来:“高”
深呼吸一口气,想到那女子的身份,纵然何显自视甚高,也感受到了层层压力,他坦率的道:“她家中连续出了两位贵人,一为皇后,一为贵妃——”
何大人:“……”
自己这侄儿,这是想要摘星星啊!
从何大人的房间里出来,何显一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因颇得何大人看重,他小小年纪就分了独立院落,此时已经到了晚饭时刻,一眼望去,院子里却是黑灯瞎火,一片安静。
何显苦笑一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过去,推开门,果然一室冷清,分给自己的那两个丫鬟,不知道又去哪里玩乐了。
何显擦着了火,坐到了书桌前,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冷掉的馒头,在烛火上不急不忙的烘烤了一遍,又把茶水拿来,同法烘烤了一遍,就着温凉的茶水,把手里的馒头细嚼慢咽的吃掉了。
“妻贤万事兴——”何显轻叹一声,自己这位伯母,虽然出身尚算可以,心眼眼界却着实小了些。
幼年用各种手段压制他也就罢了,如今他大势已成,潜龙在渊,只待明年三月,就要化蛟为龙,冲天而上,伯母还不知道和他修好,此等妇人,真是祸家的能手。
何显盯着跳跃不定的烛光,脑海里却浮现了另外一个身影。
说老实话,那人和他本来并无交集,虽然聚会上二人时常碰到,却也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
何显只是出于自己的习惯,才顺带的观察了一下这人而已。
虽然是住在叔父家中,某种程度却也可以说是寄人篱下,又有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婶婶,何显也就养成了个细致入微的习惯。
看她女扮男装,挥洒自如,看她和众人斗酒,斗棋,豪迈堪比男儿,何显却始终冷眼旁观,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个千金贵女出来找找乐子罢了。
戏文里不是常有这样的戏码么,宰相家的千金贵女,女扮男装,进了书院,和贫家子弟产生感情,资助对方路费盘缠,告知若是高中,便可将家中小妹嫁给对方。
然后这贫家子弟一举夺魁,骑着高头大马前来迎娶,惊喜的发现这兄台的小妹原来就是自己的好兄弟!
于是皆大欢喜。
这戏本子大多是那些屡考不中的落第举子写出来的,甚至何显早些年也写过几本,只为了贴补生活,也难为不少千金贵女都好这一口。
这位,估计就是戏本子中毒,出来游戏人间了。
对这位叶大姑娘的行为,何显的态度是不予置评,桥归桥,路归路,大路朝天,各走两边就是,他也不会去批评对方如何,自然也不会赞扬这种举动。
直到这刚刚结束的聚会,她带着手足无措的弟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的把弟弟推荐给了众人,恍若雷电劈过,何显瞬间就明白了,叶大姑娘男扮女装混迹众多豪门公子哥中的真正目的!
她分明是在给弟弟铺路!
对这位定国公世子,何显也多有耳闻,为人木讷,不善言谈,在京城公子哥们的交际圈里,不大受欢迎。
若是靠他自己的力量,怕是还没挤进圈子,就被人一脚踢出去了。
这位叶大姑娘,真真下了一手好棋!
若说何显的内心如一汪海水,那现在,整个海洋的表面就如同煮沸的滚水,翻腾不已——
这,这分明就是他梦寐以求的贤妻!
以女子之身,并不局限在深宅后院,而以整个家族的利益为先,勇往直前,视野之辽阔,纵是男子也多有不及。
只是叶大姑娘的身份让人望而却步,哪怕叶大姑娘刚刚被退婚,也不是他一介新举子可以匹配的上的,纵然何显自信可以于二十年后登顶内阁,成为一朝首辅,叶大姑娘也绝不可能等他二十年。
何显却也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他心中盘算了半晌,无论如何,也要请叔父登门一试!
恰于此时,居然听到了皇上要选秀的消息,而她亦会参加!
天助我也!
何显满脑子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无疑,这场选秀瞬间拉近了他和这位叶府贵女间的距离!
何显收回思绪,看着面前跳跃不定的烛花,拿起一把剪刀,稳稳的剪掉了烛心,一室的光明终于稳定下来,恰如他和她的前程。
何显放下剪子,拿起了毛笔,浓浓的沾了一泡墨,落笔如神,转眼问,白纸上就多了一个墨色的身影,一身飘曳的长袍,仰头向上,半张侧脸上,眼睛似闭非闭,眉目间灵动无比,宛如真人!
何显眉眼带笑,看着画中人,轻声道:“贤妻,吾妻——”
周顺公公捧着手里的一摞画像,小心翼翼的走在回廊里,徒弟六福远远看了,立马撒丫子奔了过来,如以往表孝心般伸出了手:“哎呦,师傅,您老怎么自己拿这玩意,那帮免崽子是活腻了吧!”
周公公身子一侧,避过六福的手,抬脚就是一踹,“滚开,你个免崽子,耽误了爷爷的大事,弄不死你丫的!”
周公公瞪了眼讪讪的退到了一边的六福,又骂道:“还不给爷爷开路,不长眼的玩意,聪明劲儿都喂了狗了——”
六福赶忙趋前两步,一路小跑着开路。
宫女内侍们远远看到这一对,穿着紫色官服的内监总管开路,深紫色官服的内监大总管亲自动手,一个个都早早的避开了去。
到了乾清宫前,六福机灵的撑开门帘,便立刻昕到一个迫不及待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