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武出门买了个飞机用靠枕,最近脖子特别容易疼。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在自己公寓楼下站着的丁青。
丁青靠着路灯,在暗白灯下歪歪斜斜地站着,看起来喝了不少酒,手里拎着个盒子,身下一片圆影,一条腿挽起裤腿,小腿缠着绷带。丁青仰着头看楼上自己的房间,严武出门的时候没有关灯,此刻房间里那盏暖黄的灯正隔着窗帘透出点淡光,丁青仰着头看那点亮光,一动不动,孤零零地分外虔诚。
丁青本没想过来,他简单包扎了一下,院都不用住,上了点药,缠了几圈脚,一瘸一拐地就不遵医嘱地去喝酒,喝多了以后就非常想过来。他想今天严武就要走了,所以一定要过来。
方木司还劝他:“你不是打算分手吗?别去了,真那么想消火哥儿几个去好地方啊。”
结果丁青发起火开始骂人,方木司朝齐盟两手一摊:“我不管了,你送他去吧。”
齐盟意味深长地看着丁青,拽过他上车。丁青喝了不少,但其实也没醉到哪儿去,问他目的地,他倒是脑子清醒得很。路上还拐去一趟中药店,说是有药要取,齐盟猜是拿来送给方老师的。到了地方,丁青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身上的酒味儿熏得齐盟很不舒服,他打开窗户,问丁青:“要不我帮你去送?”
丁青摇摇脑袋下了车,跟齐盟说:“你先走吧。”
齐盟看了看丁青,又抬头看了看没剩几个亮着的窗户,点了点头:“行,你有事打电话吧。”
丁青就下了车站在这里,站了半个多小时,直到被严武发现。
严武靠近他,很自然地把手放到他背上,还没开口说话,丁青一个激灵,转头看他。严武眼睁睁地看着丁青的眼神里迸发出光彩,没一点戒备地笑起来,目光注视着严武,让严武觉得这个笑容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严武看着这样的丁青,突然就很心疼他。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去骑马吗?脚怎么了?”
丁青有点不好意思,实在不是什么大伤:“就摔了一下。”
严武看了看他脚,伸手把丁青的胳膊搭到自己肩上,扶住他:“上去吧。”
丁青顺从地搂住严武,低头看他,小声地开口:“你什么时候走?”
严武顿了几秒,然后说:“过几天。”
丁青进门就开始找酒,平时自己放在这里的酒,拉着严武来喝。
严武很无语,看丁青不像喝多了,可能是真的特别想喝:“你有伤不能喝。”
丁青很坚持:“小伤,不要紧。我们还从来没有痛痛快快地喝场酒,来吧,顺便聊一聊。”
经营过感情的人大多懂“我们聊一聊”、“我们谈一下”的意思。丁青下定决心要做个决定,自己这种状态实在是太糟糕了,纠结反复,患得患失。
严武拗不过他,还是答应喝酒。
丁青灌人酒很有一套,自己喝严武也喝,为情感铺路,然而严武比他想象得不会喝酒,喝了没一会儿就晕乎乎地要醉,而且严武是那种喝多了就要讲话聊人生的人,酒后话多的超过想象,根本轮不到丁青开口。
严武现在就脸正红,眼神有点飘,说自己没醉,不听丁青的劝还是想喝,非常真挚地讲话,一副掏心窝的样子,丁青都愣住了。
严武握着丁青的手:“不留下不行吗,非走这条路不可吗?”
丁青由此判断严武是真的醉了,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说出来这种话,严武不是会对别人人生决定c-h-a话的性格,不过说出这种话,严武是真的很担心自己吧。
严武非常诚恳:“没那么容易的,丁青,做简单的事不好吗?有些事做了心理负担很大的。你有得选。”然后又自言自语,“我现在说你也不懂……”
丁青也搞不懂为什么,明明严武喝醉了,自己还是跟他聊起天来,接他的话:“你又为什么做你这行,家族事业?”
严武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我没得选。”
丁青也认真起来:“你跟家里有矛盾吗?”
严武严肃着看他:“不是。我应该成为的人不是我想成为的人……我不想杀人。”
严武顿了很久才重新开口:“没有理由的,真的,我要去做的那些事。那种环境下,‘尊重生命’是个很拙劣的话题,一点意义都没有。我是文明社会的产物,从来不想成为战争工具。政权更迭是很无理的事,我给你举个例子。六年前在加特有一场大规模武装暴动,当时的统治者被推翻,上位的是‘六戒军团’,军团的领导是在上一场暴动中失败的将领,进了监狱,后来又放出来,在境外势力的扶持下重新组军,不知道翻了哪一版圣经古兰经佛经,找了六戒出来,随便起了名字就建军,东拼西凑,拉来各处人马。
一场暴动,击毙统领就能换国,这他妈是什么道理?
更可笑的是,你知道为什么要有这场暴动吗?美国有个矿产公司,手下的人在加特勘察,发现了钻石矿,当时的统治者反美,不同意开发。资本的大腿是粗壮的,统领不同意,换个统领不就得了。
整整一个月的暴动,炮声响了三十天,封城就封了十天,一场仗打完地上的草都是焦的,连鸟都不会飞过来,更不要说原先的居民了。为了什么?开矿、发财?远在曼哈顿的金装,梦里听不听得见枪声?见不见血?
最没意思的地方在于,赢了的那个将军,在位两年,又被收拾下去了。再来是别的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