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见那样的我。”战争是什么她不知道,他知道,血肉横飞,残忍血腥,看过了挥刀砍杀的他,她会不会害怕?又会不会嫌弃呢?他记得第一次跟父亲上战场的情景,平时慈爱的父亲突然变得像一个嗜血狂魔一样,把他吓坏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父亲的感情变得很复杂,众人交口称赞的英雄也是满身血污的恶魔,明知该亲近敬仰,但还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小小的他无所适从了很久,他不想斓丹经历这些。
斓丹抬起头,看他的眼睛,轻而缠绵地嗯了一声。
他也低头看她,看她的眼睛,他最喜欢她的眼睛了,他能明确地看到喜怒哀乐,或许这些都不重要,只因为这是丹阳的眼睛。
“你也不要走出这间房间,居心叵测的人太多了,就连我也无从分辨。”他苦笑着说。
斓丹知道他说的是心里最实在的话了,居心叵测的人……她算不算呢?
即便离战场还有很长距离,冲天的喊杀声就好像响在身畔,斓丹在房间坐立不安,明知什么都看不见,还是出了房门,站在院子里徒劳地仰望战场方向的天空。孙世祥背着手,满脸遗憾地陪她一起看,连绵的狼烟遮天蔽日,从战场那边一直飘到潼野城上空,明明是个响晴日,却阴霾盖顶,天昏地暗。不知哪方吹起催战的号角,响彻四方,在喊杀声中显得格外苍凉遒劲,斓丹听了,不知不觉落下泪来。
中午卫兵端来饭菜,斓丹也没心思吃,想了想,吩咐说:“好好准备几个菜,王爷回来一定饿了。”
孙世祥苦笑出声,摇头道:“不必,王爷估计也没有胃口吃,这一天血肉模糊的,他也很久没亲身上战场了,恐怕不会轻松过了这个坎。”
斓丹低头沉默,她没想过,或许面对极致的残忍,申屠锐也和她一样,会恐惧会厌恶。
时间过得很慢,所以格外煎熬,斓丹竖着耳朵一直细听,终于也盼到了喊杀声渐渐低沉下去,远远传来收兵的锣声,异常清晰。
孙世祥一整天都蔫头耷脑的,听见鸣金倒精神起来,走到院门外眼巴巴地望着城门方向。
斓丹也想去看,但大门外已经开始一队队的过兵马,她也不太方便露面,只能在房门口院子里转来转去,时刻注意孙世祥的神情。突然孙世祥喊了一声,人也一道烟般跑走了,斓丹的心狂跳,知道申屠锐回来了,她快走几步,想到大门口接他。
先进门的是申屠铖,斓丹走得急,险些撞上他,申屠铖一愣,神情微妙地伸手想扶她,没想到她已经绕开他,直直跑向后面的申屠锐。
申屠铖微微一笑,算不上失落,他早该明白,不会有人这样殷切地盼着他,等着他……他抬眼望了望除了卫兵没有其他人的院落,整座将军府做了他的行宫,女眷不止浮朱一个,可是除了她,谁也没出来,就连一个宫女下人都没有。他回头看,申屠锐被两个护卫架着,孙世祥急得在旁边乱转,浮朱碰也不敢碰,哭哭啼啼地问:“伤到哪儿了?很严重吗?”
申屠铖觉得有些蛰心,不咸不淡地笑了笑,“只是背后被划了一刀,皮外伤罢了。”
浮朱大概没想到他会说话,抬眼飞快地看了看他,那泪汪汪的双眼,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像谁呢?他想不起来。
申屠锐也出声了,对跑来迎接他的姑娘说出口的却不是什么好话,“别大惊小怪的,哭什么,快回去,别在这儿现眼。”
斓丹抽抽鼻子,当着申屠铖,她也觉得不自在,低了头,乖乖跟在申屠锐身后进了院子。
申屠锐让护卫在院子里帮他除去甲胄,怕把血腥气带进房间,他背上的伤口出了很多血,和内衫甲胄都粘在一起,护卫颇有经验,两人互看一眼,同时一用力,把胸甲利落地脱了下来,申屠锐闷哼一声,要不是孙世祥扶着,险些栽倒。斓丹的眼泪又涌出来,伸着双手要去扶,却被申屠锐挥开了,卫兵们捧来了装满热水的大盆,斓丹拿起搭在盆边上的巾子,顾不得烫,浸湿又绞干。申屠锐已经被孙世祥扶进房间,颓然倒在太师椅里,斓丹赶上前要给他擦,又被他拦住了。
“脏……”他皱眉,厌恶地说,他现在满身满脸的血污,就连头发上都腥臭不堪,他不想让她看见这样的自己。
“当然脏了,所以才要弄干净!”她板着脸,训斥道。
申屠锐一愣,笑容从心里漫进眼睛里,他看着她,比湿热的巾帕擦脸还要舒服温暖。
斓丹有点儿怕血,更怕他这样满身是血的样子,但是她努力镇定着,拿着巾帕的手也不抖,她像个训斥孩子的严厉母亲,抓住他已经有些散乱的头发。
“疼!疼!疼!”申屠锐有点儿夸张地抱怨,“你轻点!要把我拉成秃子吗!”
“再疼也要洗头!”他坐着,她站着,终于也可以居高临下地瞪他了,威严无比,“吹得一身本领,怎么还受伤了?”
申屠锐抿嘴没说话,忍着疼弓背让她帮他洗干净头发。
终于恢复一身清爽,背后的伤口也让医官上药包扎,申屠锐侧躺在床上,神情比刚才还要委顿,明知已经洗得很干净,他好像还能闻见血腥味,战场上断肢头颅横飞的景象好像还在眼前,他果然荒废得太久了,久得不像是从小跟随父亲上战场的孩子。
斓丹领着卫兵拿来清淡的晚餐,申屠锐明明很饿,却吃不下去,摇摇头,肠胃一阵翻腾。
斓丹叹了口气,也不劝他